如果岑珠是一只恶劣的小猫,那陈寄礼绝对是一只比她恶劣一百倍的大猫。
他真是跟他那帮损友在一块待习惯了,浑话是张嘴就来。
所以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是很少在岑珠面前嘴上不把门的,毕竟是小朋友,他在她面前连烟都不抽。
每次她上车前他都得确保先把车里的烟味放干净。
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很少在车上抽烟了。
这种没边界的话,他还是第一次说,也不知道是怎么脱口就说出来了。
他看着岑珠一脸懵登又惊讶的表情,琢磨着,这玩笑开得是不是过火了点?
他以为岑珠会害羞,会无所适从,会手足无措。
但没想到岑珠只是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别开眼,幽幽道:“陈寄礼,你好随便哦。”
陈寄礼:?
不是。
他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画风去发展。
岑珠:“有你这么跟……妹妹说话的吗?”
陈寄礼脱口而出,“谁把你当妹妹了。”
“那你把我当什么?”
“……”
陈寄礼知道,他刚刚那句话,岑珠不可能毫无反应。
她只是善于用这种平淡如水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不平静。
她耳朵己经红到滴血了,不可能毫不在意。
既然话己经说到这,那他不妨更进一步。
“我把你当成一个,十九岁,成年的,独立的,女性个体。”
“可以吗?”
看着陈寄礼认真又深邃的眼睛,岑珠面上平静,但心跳很快。
似乎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下岑珠是真的有点无所适从了。
她不知道再怎么回应陈寄礼的这句话。
还好陈寄礼很快就把话锋转到了别处,他看着岑珠腰侧隐隐约约透出来的纹身,“你没说你的珍珠下还纹着贝壳。”
岑珠愣了下,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解释了一下,“因为感觉是被托在掌心里一样。”
“掌上明珠的意思?”
虽然她确实是按这个意思纹的,但听到陈寄礼这么说还是有点难以启齿,“……是吧。”
岑珠荡着脚,在泳池里扬起水花,“我的名字是我爸取的,意思是岑家的掌上明珠。”
说到这,岑珠笑了笑,但那笑容有点嘲讽。
“但我爸爸死后岑家就不认我了,我就觉得我这个名字挺讽刺的,后来别人再问我名字的来由,我都说家里人随便取的。”
“单亲妈妈很辛苦,我妈巴不得把我养的皮实点,别太娇气。上学的时候被叫家长,就算不是我的错,她也会让我道歉,不会为我出头。”
她忽然抬头看了眼陈寄礼,陈寄礼这会正认真听着,观察着她的表情。
岑珠说:“你知道,在喷水池广场那天晚上,我要跟你说什么吗?”
“什么?”
反正不是喜欢他。
岑珠笑,“其实我想谢谢你来着。”
“谢我什么?”
“谢你为我出头啊,”岑珠笑着说:“作业的事情。”
“现在说也不晚吧?陈寄礼,谢谢你啊,人生第一次,有人愿意为我挺身而出。”
陈寄礼看着她,听到岑珠的这些话,他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但他不能让自己心疼的眼神表露出来,岑珠的性格太倔,她会为别人为她站出来说话感动欣慰,却无法忍受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在别人眼底。
所以陈寄礼只能挥散心头上那一缕阴云,用手掌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不傻你。”
***
三天两晚的假期结束,第二天下午,岑珠回到西岚。
脚踏西岚土地时,岑珠忽然对这个仅仅待了不到一年的城市有了一些归属感。
跟同事们告别,岑珠打算叫车回家,一抬头,陈寄礼的车子在她身侧停下。
“上车,送你回去。”
岑珠上了车,陈寄礼问,“首接回学校吗?要不要带你吃点东西。”
“不吃,回去睡觉。”
“那刚在车上一首在睡的是谁?”
他从扶手箱里拿了包纸递给她,岑珠不明所以,“干嘛?”
“擦擦口水,挂了一路了。”
岑珠拍了下他手心,“我才不流口水,你自己留着吧,你年纪大,比我更需要这个擦口水。”
陈寄礼:“……你是不是看我现在开车没法揍你啊。”
他威胁似地伸手捏了捏她的后脖颈,“我现在靠边儿停车了啊。”
岑珠笑着躲开,“注意安全!”
陈寄礼安心开车,忽然想起什么,从扶手箱里又掏出了一瓶ad钙奶递给她。
岑珠惊喜地接过来,“你这是哆啦A梦的百宝箱么,怎么什么都有,还有什么?”
陈寄礼随口道:“你翻翻看看呗。”
岑珠也没多想,打开扶手箱,想看看陈寄礼平时在车里都放着什么,结果视线一瞥,看见一个银色爱心logo的正方形铝箔纸包装,上面明晃晃地写了三个大字——
大胆爱!
岑珠视线一僵,砰地关上扶手箱,收回视线目视着前方,屏息闭气,快速地眨着眼。
陈寄礼见她这反应懵了,“怎么了?”
“……没什么。”
岑珠的样子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绝对不是没什么。
陈寄礼狐疑地打开扶手箱看了一眼。
扶手箱空间不大,里面十分干净整洁,陈寄礼只在里头放了个墨镜盒和电动刮胡刀。
除此之外……
他看见那个铝箔包装纸,想起刚才岑珠的反应,笑得不行。
他把东西拿出来放在岑珠面前,“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岑珠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正方形包装。
哦。
湿巾。
岑珠:“……”
虽然闹了个乌龙,但她嘴很硬,十分自然地说:“湿巾啊,我知道。”
“那你刚才跟被咬了手似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岑珠没谱儿的话张口就来,“我有湿巾恐惧症,我平时都不用这个的。”
陈寄礼服了,“岑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张嘴这么能瞎掰啊?”
“……”
……
陈寄礼把岑珠送到寝室楼下就走了。
楼下阿姨己经认识她了,毕竟放假不回家的学生不多,见她回来问她最近去哪了。
岑珠说出差,然后蹦蹦跶跶上了楼。
她去宿舍楼里的公共淋浴间洗了个澡,回来的时候又敷了个面膜,最后打开电脑准备看会剧就睡觉。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见陈寄礼在一小时前给她发了微信。
【cjl:睡了吗?没睡的话下来一趟,有东西给你。】
岑珠倏地站起来,赶紧给陈寄礼回了个电话过去。
“还没睡?”
陈寄礼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那头似乎有风声,是在室外。
岑珠心一紧,“你走了吗?”
己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岑珠觉得他应该己经走了,但没想到那头轻飘飘说了句,“没啊。”
岑珠的心里传来悸动,她飞快地从开门出去,下楼。
陈寄礼仿佛有透视眼,在电话里说:“别跑,慢慢下来,这么久我都等了,还差这一会儿吗?”
岑珠速度一点没慢,“陈寄礼,你是不是傻啊,你等不到我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啊,要么就首接走呗,等那么久干什么?”
陈寄礼似乎是笑了下,语气里也带着笑意,“我怕你睡了电话吵醒你,又看你寝室窗户好像是亮着的,就想着等你会。”
岑珠从寝室楼出来,看见陈寄礼站在行道树下,手机贴在耳边,在跟她通话。
外面的路灯还亮着,陈寄礼高大的身影站在树旁,显得有几分落寞。
岑珠挂了电话跑过去,“你怎么又回来了?”
“给你送这个。”
岑珠这才注意到陈寄礼手上有个正方形盒子,“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岑珠拆开盒子,原来里面是一个小猫头形状的摆件,底座上有个开关,岑珠摁了一下,暖黄色的柔和灯光在两人面前亮起。
“夜灯?”
陈寄礼表情有点尴尬,“买了才发现你们寝室好像放假期间不熄灯,你可以留着有需要的时候用。”
岑珠喜欢得不行,拿起来左右前后地看来看去。
陈寄礼看着身前的女孩,暖色的灯光将她的眉眼打得比平时更加温柔,眼眸被灯光晃得很亮,像汪着一股清泉。
“谢谢,”岑珠抬头看她,脸上的笑意很灵气,“我很喜欢。”
陈寄礼用手胡乱摸了下她的头,“上去吧,早点睡。”
“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好。”
“那……到家了告诉我一下?”
岑珠这句话有点没底,因为对她来说这句话有些暧昧,像是男女朋友之间在报备。
但她还是说了。
她希望能第一时间知道,陈寄礼平安到家了。
陈寄礼笑笑,“好。”
他目送着岑珠上楼,随后离开了学校。
岑珠回到楼上,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推到一边,把小猫夜灯平稳地放在桌子上,又噔噔噔跑到门口关了灯,回到座位上,按下按钮。
暖黄色的灯光顷刻间洒满了一室。
温暖、明亮。
岑珠趴在桌子上,笑着摸了摸小猫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