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三个字,从高凡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嘴唇中缓缓吐出时,整间顶层公寓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了,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令人窒息的、绝对的沉寂。
赵无和渡边樱子,如同两尊被施了定身术的雕像,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脸上那副平静、自信,却又如同魔鬼般冰冷的笑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不受控制地战栗。
他们终于明白,从鬼哭泽回来后的这三天,高凡并不仅仅是在疗伤,更不是在恐惧。
他是在,以整个西南“里世界”为棋盘,以“九幽会”、符老、秦诗韵这三方势力为棋子,布一个……足以将所有人都拖入深渊的、疯狂的死局!
而他们,就是这个疯子棋手手中,最先被投下棋盘的……两颗棋子。
“不……不行……”赵无的嘴唇哆嗦着,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要反抗,想要逃离。
然而,高凡只是缓缓地,将那双漆黑如渊的眼瞳,转向了他。
那眼神,没有威胁,没有命令。
只有,一片不容任何生物忤逆的、如同神明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赵无所有反抗的念头,都在这一瞬间,被碾得粉碎。他知道,自己己经没得选了。
“赵无。”高凡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从现在起,‘三宝斋’关门。你,也不再是那个坐店等客的古董商。”
“我要你,动用你所有的渠道和那些见不得光的钱,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我们三个人,准备好天衣无缝的、全新的身份。”
“一个,由国内顶尖大学认证的、前来西南进行民俗文化与古建筑田野调查的……学术研究小组。”
学术小组?
赵无愣住了,他完全跟不上高凡的思路。
高凡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渡边樱子。
“而你,樱子小姐,”高凡的语气,依旧平静,“从现在起,你不再是那个背负着家族执念的委托人。你的新身份,是这个研究小组里,来自日本的、对华夏古代秘术充满了好奇与敬仰的……交换生。”
渡边樱子那空洞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她看着高凡,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
“至于我……”高凡缓缓地转过身,重新看向了墙上那幅巨大的华夏地图,他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请神门古寨”那片区域。
“我将是,带领你们,去揭开那片土地神秘面纱的……”
“——指导教授。”
赵无彻底傻眼了。他看着高凡那张年轻、苍白,却又散发着无尽威严的脸,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个正在排演戏剧的、最顶级的疯子导演。
他要用一个最“光明正大”的、最“学术权威”的、最不可能引起任何人怀疑的身份,去敲开那扇通往“里世界”纷争的大门!
他不是要去硬闯。
他是要去,作为一个“不确定”的变数,被动地,被卷入其中!
“你……你这是在玩火!”赵无的声音都在发颤。
“不。”高凡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是在,给那锅即将沸腾的滚油里,再添上一把,最猛烈的柴。”
一周后,西南边境,一座被亚热带雨林和连绵群山环抱的潮湿小城。
一辆不起眼的越野车,缓缓地驶入了这座充满了古老、神秘、而又野性力量的城市。
车上,坐着三个人。
开车的,是换上了一身专业户外冲锋衣、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像个经验丰富领队的赵无。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骚包与浮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上梁山后的、专业而又无奈的沉稳。
副驾驶上,是穿着一身朴素学生装、扎着简单马尾辫的渡边樱子。她怀里抱着一个文件夹,上面印着“江城大学历史文化研究所”的字样,看起来,就像一个文静而又认真的好学生。
而后座,则坐着闭目养神的高凡。他换上了一身得体的、带着书卷气的亚麻休闲装,那把用破布包裹的漆黑长刀,被他放在一个特制的、如同画筒般的袋子里,横放在膝上。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属于学者的、温和而又疏离的气质。
他们的新剧本,己经开演。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座位于城郊的、赵无早就通过渠道包下来的、独立的吊脚楼客栈前。
这里,将是他们的新据点。
“都安排好了。”赵无停好车,声音干涩地说道,“这里足够隐蔽,离那个‘请神门古寨’不远不近。按照你的吩咐,我也己经把我们这个‘学术小组’要来考察的消息,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无意’间,透露给了本地的几个‘向导’。”
他知道,这些所谓的“向导”,不出三天,就会把消息传到那些真正的“地头蛇”——也就是符老和九幽会的耳朵里。
“很好。”高凡缓缓地睁开眼睛,他那双漆黑如渊的眼瞳,扫过窗外那片被雨林瘴气笼罩的、连绵不绝的群山。
“现在,”他转过头,看着赵无,用一种平静的语气,下达了棋局开始后的、第一步指令。
“明天,你去镇上最大的茶馆。”
“去那里,听一听,最近镇上,有没有一个叫‘秦诗韵’的年轻道姑的传闻。”
“我要知道,我们的这位‘正义使者’,现在何处,在做什么。”
“知己知彼,方能……”
高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将她,也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