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满脸刻薄之意、负责管教此处杂役之事的老嬷嬷掩住口鼻,站在那里对着手下吆五喝六地布置任务。
一张简易木板之上平躺着刚被抬出的尸体,身上已然盖上了白色的遮布。
老妇人一脸嫌恶地挥挥手:“快点把它挪开带走吧,这种事情太晦气啦!”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里好些日子没有出现过死亡这般不详之象了,怎么这名女子才刚关进来不到一日就突然断了气?
简直是坏了规矩还要添麻烦!
“嬷嬷大人,那么接下来咱们要把尸首送往何处处理掉?”
一个年轻的使唤丫头怯生生地上前询问。
闻言,这位年长者微微抬起眼皮打量了几眼发问的小丫头,眼神里透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波动。
“这种小事还要问我?拿破破旧的席子裹上,随便找个人抬着,丢到宫外那乱坟岗去就完事了。”
“是是是,明白了,明白了。”
几名低眉顺眼的太监点头如捣蒜,随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尸体,一边互相扶持着站稳脚步,一边缓缓走出那阴冷潮湿的库门。
刚迈出门槛不久,却猝不及防被一群黑压压的人影拦了下来。
这些人穿着铠甲、神情肃杀,正是皇宫中专门负责内卫安保的亲侍。
只见几人身形一转,已然将几个手无寸铁的太监团团围住。
四周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
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猛然冲了出来。
玄知第一个反应过来,几乎是飞奔而来的,脸上带着一抹急切与不安。
待他拨开人群,看到那张覆盖白布下的身影时,原本沉稳的脚步骤然停下。
脸色霎时间变了又变,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画面。
他的身体也随之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种震撼和心悸,让他几乎不能自已。
“给我让开!”
一个冷冽的声音在寂静中突然响起,犹如寒冰劈裂空气一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玄知侧过身子,眼中满是血丝,情绪复杂地望着正走来的凌楚渊。
“殿下……”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透着一丝疲惫,也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与歉意。
反观凌楚渊,此刻他的脸沉得像夜幕中的乌云,没有一丝表情,目光紧紧盯着那一方盖住死者的白布。
尽管面上平静如水,但他的双拳早已深深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中,并紧紧攥起,指节因用力过大而泛出一阵阵苍白,甚至还能微微看见那手指在不住颤抖!
“呵。”凌楚渊轻哼了一声,眼神凌厉至极,“不可能。”
他是绝不会信的!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他亲自设下的结局还没有开始。
她怎可能死在别人手中?
她的命,只有他能主宰。
她的归宿,只能由他来断送。
他咬牙大步上前,步伐沉稳而有力,直到距离那具尸身一步之处才停了下来。
短暂迟疑了一瞬后,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扯开了盖在其上的白布!
随着白色麻布被掀开一角,露出下方之人脸部轮廓时,紧绷的气息似乎终于松动了一些。
那并非是他担心的那个人。
察觉到此,凌楚渊压抑的情绪稍微平缓下来,紧绷的身体也有几分放松之意。
身旁一直陪着他站着的玄知也是长吁一口气:“还好不是她。”
不过凌楚渊的脸色依旧未见半点暖意,反而愈发阴沉,仿佛心中有千山万水压在心头。
他的视线穿过了围在他周围的一群人,直直地投向身后那扇老旧破败、阴暗无比的辛者库门口。
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令他喘息都有些不畅,一股沉重而愤怒的情绪在他体内不断酝酿。
整整一晚上了!
那个倔强而固执的小东西,她竟一直就这样安安静静待在里面。
一句话也不肯低头!
一点屈服的意思都没有!
想到这里,怒火再度窜上心头。
凌楚渊转身疾走几步,直奔那辛者库的方向。
步伐间透着急躁,更是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势。
此时,看守这个偏僻角落的小宫女们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地退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而那位负责日常事务的老嬷嬷看到太子殿下一脚踏入辛者库的地界,简直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参见过殿下行礼了!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此处,是所为何事?”
话语刚落,嬷嬷便紧张万分地低着头,屏住呼吸,等待眼前这位权柄滔天的大人物发话,唯恐说错了一个字便要惹下滔天祸事。
凌楚渊站在门口,目光如冷冽的霜刃一般扫过四周。
眼前的这群人,全都狼狈不堪。头发乱糟糟地打着结,脸上沾着尘灰和污垢,眼神也早已失去了生气,只剩下麻木与呆滞。
每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都极为糟糕,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便断定自己要找的人并不在其中。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随即语气冰冷而简短地质问站在前方的一位嬷嬷,“我的人呢。”
嬷嬷迟疑了一下,眼神略微游移,随后才低声开口:“殿下说的……是昨天从东宫那边调过来的那位新进宫女吗?”
她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一股凌厉的眼神刺来。
凌楚渊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划了过来,眼神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不悦。
嬷嬷心中顿时一凛,立刻堆起了笑脸陪罪似的回应道:“哎呀,殿下恕罪!那位宫女现在已经不在辛者库了。”
凌楚渊听闻此言,眉眼之间更添几分寒意。
他冷冷盯着嬷嬷,一字一句问道:“她去哪了?”
嬷嬷低着头,声音略有些发颤地说:“昨夜里……她被人接走了。”
“什么?”
这个回答似乎击中了某个禁忌之地,凌楚渊的脸色陡然变得更加阴沉,几乎能滴出水来。
见状,嬷嬷慌忙跪下,磕头求饶:“殿下请息怒!这真不是奴婢们有意放人走,实在是因为确实有人来接了那位宫女,而且还是奉有牌子的。照规矩……照规矩,我们也没法拦。”
旁边的随从玄知皱起眉头,不解地追问道:“是谁把她带走了?谁会在夜里派人来带走一个辛者库的粗使丫头?”
的确,这种身份卑微的人,几乎没人会在意她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