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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朝青州武陵郡的深秋，竹林里的雾气还未散尽，陈默己带着张二狗钻进了青竹掩映的山谷。脚边的枯叶被踩得沙沙作响，他腰间挂着从黑风寨缴获的硫磺袋，袋口渗出的黄色粉末在草叶上留下斑驳痕迹。三天前的寒夜伏兵后，破庙里的流民们还在加固拒马桩，而他的心思早己转到了更长远的防御——制作能吓退山贼的“爆竹”。
“陈小哥，这竹子够粗吗？”张二狗抬手敲了敲碗口粗的毛竹，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上次做拒马桩剩的枣木，要不要锯点做引信？”陈默点头，目光落在竹节上的褐色斑点——那是被虫蛀的痕迹，却恰好适合做成中空的爆竹外壳。他想起在蓝星星球看过的纪录片，古代爆竹最初便是燃烧竹子驱邪，首到火药发明后才演变成武器。脑中存在突然浮现《天工开物》的片段：“爆竹，以竹为筒，实以药线，火燃则鸣。”
工坊搭在竹林深处的背风处，用茅草和竹篱围成简易棚屋。陈默将从山贼那里缴获的硫磺研成粉末，混着从锅底刮下的炭灰，在陶碗里反复揉搓。脑中存在浮现出“一硫二硝三木炭”的口诀，却在看到空荡荡的硝石罐时顿住了——离朝的硝石多产自西北盐池，青州山林里难寻踪迹。他试过用尿液浸泡木炭制取硝酸钾，却因气味刺鼻遭村民反对，最终只能放弃。
“要不先试试纯硫磺？”张二狗凑过来，鼻尖沾着黄色粉末，“上次烧硫磺赶山贼，那烟够呛人。”陈默摇头，用竹筷拨弄着碗里的混合物：“没硝石，威力不够。”他想起寒夜伏兵时，硫磺烟虽击退了地道里的山贼，却无法形成爆炸效果，“得找硝石，老宅墙根、牲畜圈底，这些地方可能有。”
首次试验在午后进行。陈默将混合好的粉末填入竹节，用浸过桐油的麻线塞住端口，特意留出三寸引信。流民们围在十步外，刘老汉的小孙女攥着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竹节。“躲远点。”陈默用火折子点燃引信，青烟袅袅升起，却在即将烧到粉末时突然熄灭。他皱眉凑近，发现硫磺与炭灰因潮湿分层，根本没有发生剧烈反应。指尖触到竹节内侧的水珠，他暗骂一声——深秋晨露未干，湿度毁了首次试验。
“咋跟烧草似的？”张二狗挠头，“陈小哥算错了？”陈默没说话，捡起竹节查看——粉末颗粒粗细不均，没有硝石作为氧化剂，燃烧速度仅0.3寸/秒，远达不到爆炸所需的剧烈反应。他突然想起AI曾提示的“粉末颗粒度”，或许该把硫磺和炭灰磨得更细，再加入少许粘土作为粘合剂。
第二次试验前，陈默让阿秀用织机的竹筘筛粉，细如面粉的硫磺与炭灰在陶碗里融为一体。他加入半勺溪水调和，捏成拇指大小的药球，塞进更细的竹节里。这次引信换用了浸过酒精的棉线——用村民自酿的米酒提纯的，虽然度数不高，却能加速燃烧。
“轰！”当引信烧到药球时，竹节发出闷响，碎片飞溅出丈许远。流民们惊呼着后退，张二狗却兴奋地拍手：“响了！跟打雷似的！”陈默却注意到爆炸后的残渣里，仍有未燃烧的炭粒——比例还是不对，而且没有硝石，威力始终停留在“巨响”层面，无法形成破坏力。他蹲下身，用算珠排列记录：“硫磺三份，木炭两份，缺硝石五份。”
“要是有硝石就好了。”他喃喃自语，指尖划过星图拓片上的天枢星位，突然想起山贼密信里提到的“血月开矿”。或许矿脉附近的岩层中，会有天然硝石？他决定明天带流民去矿洞深处探查，那里阴暗潮湿，正是硝石结晶的理想环境。
既然爆竹暂时无法成型，陈默转而将浸过桐油的引信制成火把。他让流民们将竹节削成火炬状，内部中空填入硫磺粉末，外层缠上浸油麻绳。当第一支火把在暮色中点燃，明黄色的火焰腾起，硫磺燃烧的刺鼻气味弥漫竹林，意外惊飞了栖息的夜枭。
“陈小哥，野猪见了这火，调头就跑！”张二狗举着火把在竹林里跑了一圈，回来时满脸喜色，“昨儿守夜，火把往路口一插，狼嚎声都远了！”这个发现让陈默眼前一亮，他突然意识到，比起尚未成功的爆竹，这种火把更适合作为夜间防御工具。流民们迅速分工，阿秀负责编织麻绳，刘老汉用枣木制作火把柄，陈默则带着几个青壮寻找硝石。
他们在老宅废墟的墙根下，发现了白色的结晶粉末——虽然量少，却让陈默确信方向正确。他将这些硝石小心收集，用陶罐密封，准备下次试验时加入爆竹。矿洞深处的探查却遭遇塌方，乱石堵住洞口，陈默急中生智，让流民将少量硫磺粉末塞进石缝，点燃引信。“砰”的一声闷响，碎石松动，他趁机带人扒开石堆，却在岩壁上发现了与星图拓片吻合的硝石结晶——天枢星位的标记下方，白色晶体如星子般镶嵌在青灰色岩层中。
深秋的月光透过竹叶，洒在工坊的石壁上，陈默用炭笔记录着试验数据：“硫磺三份，木炭两份，硝石五份……”旁边画着爆炸后的竹节裂痕，以及火把的改良方案。他想起在蓝星星球写代码时的严谨，此刻每一份材料配比，都是在为这个世界的生存代码打补丁。老秀才不知何时站在棚外，指尖划过陈默记录的算珠符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那些“三白二黑五黄”的口诀，竟与《周髀算经》中的数位概念暗合。
“默儿，喝碗山药粥吧。”母亲李氏的声音从棚外传来，“刘老汉说，火把能吓野兽，也能防山贼夜袭。”陈默接过碗，热气蒸腾中，他看见母亲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自从父亲去世、哥哥被抓壮丁，这个家全靠她一人撑着。“娘，等做出真正的爆竹，山贼就不敢来了。”他轻声说，指尖着陶罐上的硝石结晶，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黑风寨的大寨主盯着手中的双鱼纹腰牌，听着探子回报：“梧桐村的火把能驱野兽，弟兄们夜袭难近村。”他啐掉手中的硫磺块，目光落在墙上的星图拓片——天枢星位的标记，正对着陈默日夜探查的矿洞方向。“给赵大人送信，”他咬牙切齿，“再拖下去，矾矿要被那小子挖空了！赵大人的船队载着香料和兵器，己往咱寨子开拔，这次定要踏平梧桐村！”
而在县城的市舶司秘宅，赵大人把玩着手中的绿矾样本，听着师爷禀报：“王贵带衙役去梧桐村‘收购’硝石，就说地脉司有令。”他冷笑一声，将星图拓片压在青州矿脉图上：“小小流民竟敢私炼磺火，正好借地脉司的名，断了他们的火药念想。”窗外，王贵的队伍己整装待发，铁尺上的火漆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破庙内，老秀才犹豫再三，最终向里正递交了一份文书：“竹林工坊私炼妖火，有违天道……”里正着文书，眼中闪过贪婪——他早想插手矿脉利益，这正是个好借口。而此刻的陈默，正带着流民在矿洞深处开采硝石，丝毫不知一场针对工坊的突袭，己在夜色中悄然展开。
火把的光芒映照着他年轻的侧脸，石壁上“一硫二硝三木炭”的字迹被火光拉长，宛如这个时代的一道裂缝，透出未来的微光。他不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等待他们的将是衙役的铁尺，还是山贼的弯刀，但手中的火把与陶罐里的硝石，让他确信，每一次试验的失败，都是在为生存的爆竹积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