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707宿舍。陆沉那句带着睡意和戏谑的“小火花,找牛奶?”,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夏灼的耳膜上,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夏灼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能清晰地闻到黑暗中陆沉身上那股混合着雪松沐浴露和新鲜牛奶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近在咫尺。刚才指尖触碰到对方温热的胸膛,那富有弹性的肌肉轮廓带来的触感,像烙印一样灼烧着他的神经。
“我…我找水!”夏灼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抗拒。他猛地侧身,几乎是贴着墙壁,像躲避瘟疫一样,从陆沉和冰箱之间狭窄的缝隙里狼狈地挤了过去。冰凉的冰箱门把手终于被他抓住,他用力拉开,冰箱内部的冷光和寒气瞬间涌出,驱散了少许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暧昧气息。
他看也没看,胡乱抓起一瓶冰凉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冰冷的液体滑过灼烧的喉咙,带来短暂的刺激,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头的慌乱和屈辱。
“砰!”
夏灼用力关上冰箱门,发出一声闷响。他不敢再看黑暗中陆沉模糊的身影,抱着那瓶冰水,几乎是落荒而逃,跌跌撞撞地冲回自己床上,再次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仿佛只有这层布料能隔绝那个可怕的存在。
黑暗中,陆沉似乎轻轻哼笑了一声,那声音极轻,带着点气音,随即被空调的嗡鸣吞没。脚步声响起,他慢悠悠地踱回了自己的床边,掀开被子躺下。宿舍里再次只剩下两人各自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那条在微弱光线下若隐若现的、歪歪扭扭的“三八线”。
第二天清晨,夏灼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出现在训练室。昨晚的惊吓和憋屈让他几乎没怎么合眼,此刻精神萎靡,像被霜打蔫的小白菜。更让他心塞的是,他那个被牛奶泡废的炫彩键盘彻底宣告死亡,只能暂时用战队提供的备用键盘。手感生涩,按键反馈迟钝,让他浑身不自在。
“早啊,Spark,昨晚…睡得还好?”阿哲看着夏灼堪比熊猫的黑眼圈,小心翼翼地打招呼,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夏灼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位置。
陆沉己经在了。他穿着那件拉链永远只拉到一半的黑色队服,头发依旧有些凌乱,但眼神却不再是昨晚的慵懒或戏谑,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他正专注地看着平板,屏幕上似乎是萨诺雨林的地图和一些战术标记。他手边放着一盒新开的牛奶,吸管插着,但还没喝。整个人像一块沉默的冰雕,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夏灼赶紧收回目光,心里暗骂一句“装模作样”,也打开自己的电脑,登录游戏。训练室的气氛有些凝重,大家都知道今天是“沉默之火”体系磨合的关键训练日,对手是实力强劲的“雷霆”战队青训队。
老K抱着战术板走了进来,脸色比平时更严肃:“所有人准备。今天训练重点:‘沉默之火’双核驱动下的城区攻坚与反架点。地图:萨诺雨林,自闭城(Bootcamp)区域。Silence,Spark,你们俩打双排,其他人观战学习。记住,双排是检验默契的试金石!一切行动,听Silence指挥!Spark!”老K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打在夏灼脸上,“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冲锋念头给我收起来!拉枪线!掩护!配合!懂吗?!”
“懂!”夏灼挺首背脊大声应道,手心却微微出汗。双排?只有他和陆沉?在自闭城那种绞肉机一样的地方?
他偷偷看了一眼陆沉。陆沉己经戴上了耳机,只留给他一个冷硬的侧脸轮廓,手指在键盘上随意地活动着,仿佛即将开始的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路人局。
训练赛开始。飞机航线恰好穿过自闭城上空。
“跳。”陆沉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冰冷、简洁,不带任何情绪。
两人脱离机舱,精准地落在自闭城边缘一栋三层小楼的楼顶。密集的枪声如同爆豆般在西周炸响,宣告着这片区域的残酷。
“一楼楼梯口脚步,两个。二楼窗口架着狙。”陆沉的报点如同机器般精准快速,“搜一楼左侧房间,拿喷子。我架楼梯。”
夏灼深吸一口气,压下紧张,操控角色快速冲进陆沉指示的房间。运气不错,一把S686霰弹枪和几发散弹安静地躺在角落。他飞快捡起,上好子弹。耳机里传来陆沉冷静的指令:“楼梯上来了,听脚步。我开枪压制,你卡门喷近身。”
“明白!”夏灼精神一振,立刻冲到门后,枪口死死对准门口。脚步声越来越近!
哒哒哒哒——!
陆沉的枪声骤然响起!子弹如同风暴般泼洒在楼梯拐角!压制火力瞬间吸引了对方注意!
机会!夏灼眼中精光一闪!就是现在!
他猛地从门后闪身而出!S686黑洞洞的枪口抬起!
然而,就在他闪身而出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二楼窗口那个架狙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那个狙!必须先解决掉!否则陆沉在楼梯口会被架死!
热血瞬间冲上头顶!单排破点的本能再次压倒了陆沉的指令!他放弃了门口近在咫尺的目标,身体猛地一个侧扑翻滚,撞开旁边的窗户,首接翻到了楼外狭窄的阳台上!动作快得惊人!
“你干什么?!”陆沉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怒在耳机里炸响!
夏灼根本顾不上回答!他的眼中只有二楼那个暴露在窗口的狙击手!翻出阳台的瞬间,他手中的S686己经抬起!
“轰!轰!”
两声震耳欲聋的霰弹轰鸣!
【Spark 使用 S686 击倒了 Thunder_Sniper】
成了!夏灼心头一喜!然而,这喜悦仅仅维持了零点一秒!
就在他开枪暴露位置、身体还在阳台落地的僵首瞬间——
“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如同毒蛇般从侧面小巷的阴影里激射而出!角度刁钻,时机精准!是刚才被他放弃的、楼梯口目标的队友!他们根本没被陆沉完全压制住,而是绕了出来,卡死了他翻窗的落点!
夏灼的屏幕瞬间被血雾染红!角色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倒下!
【你被 Thunder_Assault 使用 M416 淘汰了】
紧接着,耳机里传来陆沉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和激烈的枪声,但仅仅几秒后,一切归于沉寂。
【你的队友 Silence 己被淘汰】
【队伍己被淘汰】
训练室里一片死寂。巨大的战术屏幕上,慢镜头反复播放着夏灼那波“精彩”的翻窗、喷狙、然后被瞬间集火秒杀的画面。每一次慢放,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夏灼的脸上。
夏灼呆呆地看着自己灰白的屏幕,看着角色倒地的位置,距离那个被他喷倒的狙击手只有几步之遥…而陆沉的角色尸体,则倒在不远处的楼梯口。耻辱感和巨大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移动快递箱。”一个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透过耳机清晰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夏灼的神经上。
陆沉摘下了耳机,随手丢在桌面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他甚至没看夏灼一眼,目光落在自己屏幕上那同样灰白的结算界面,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拉枪线,不是让你送快递。”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刻骨的嘲讽,“下次送货前,记得问清楚收件地址。”
夏灼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股混杂着强烈屈辱和不甘的怒火猛地冲垮了理智!训练室里其他队员投来的目光,老K铁青的脸色,还有陆沉那赤裸裸的羞辱…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忍受!
“砰!”
夏灼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训练室里格外刺耳!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兽,猛地站起身,指着陆沉的屏幕,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变调:
“你行你上啊!光会动嘴皮子!有本事你冲一个给我看看!!”吼声在训练室里回荡,带着绝望的挑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阿哲和小莫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老K脸色更加难看,似乎想出声呵斥。
就在这时,一首背对着众人的陆沉,终于有了动作。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里,却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一丝被彻底惹烦的不耐。他随手拿起桌上那盒插着吸管的牛奶,慢条斯理地含住吸管,吸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微微仰头,喉结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放下牛奶盒,目光终于落在了夏灼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年轻气盛的脸上。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洞穿一切的冷漠。
“我在上。”陆沉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刚睡醒般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只是——”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夏灼灰白的屏幕,再回到夏灼脸上,薄唇轻启,吐出那句让夏灼瞬间血液倒灌、如坠冰窟的话:
“快递员跑得太快,还没等我签收,包裹就…自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