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这是林晚恢复意识时的第一个感知。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雪白的天花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她试图起身,全身的肌肉立刻发出抗议,尤其是右臂和膝盖,传来阵阵钝痛。
"醒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床边传来。林晚转头,看到江临坐在椅子上,身上还穿着昨天的制服,只是换了一件外套。他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眠。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搪瓷缸,冒着热气。
"江队…"林晚的嗓子干得冒烟。
江临沉默地递过搪瓷缸:"姜茶。"
林晚小心地接过,温热传递到指尖。她注意到江临右手关节处缠着绷带,应该是昨晚搏斗留下的伤。两人之间的空气有些凝滞。
"医生说你有多处擦伤和轻微脑震荡,但没大碍。"江临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你知道你昨晚的行为有多危险吗?"
林晚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姜茶,热气氤氲了她的视线:"我知道。但当时情况紧急,蛇眼要逃,而且他提到了明晚纺织厂的交易——"
"那不是你冒险的理由!"江临突然提高了声音,又立刻压下去,"你是实习警员,第一次参与实战行动,没有命令就擅自追击持枪嫌犯?!"他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击,那是他极度克制怒气的表现。
林晚抬起头,首视江临的眼睛:"我看到了公文包里的模具,十几个。如果让他跑了,这些模具会流向哪里?会有多少人受害?"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江临的瞳孔微微收缩。两人对视了几秒,他忽然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扔在床上:"看看吧,这是搜查报告。"
林晚翻开本子,第一页就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仓库里发现了整整两箱暗红色"S"形模具,每个都刻有不同编号!还有一本账册,记录着模具的流向和代号:"蛇牙"、"蛇信"、"蛇鳞"。就像是一个庞大的、遍布各地的"黑石"网络!
"蛇眼招了吗?"林晚急切地问。
江临摇头:"嘴很硬,只承认非法持枪和袭警。但我们在仓库找到了这个——"他递过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老式保险箱,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十个小塑料袋,每个都装着一截人类手指!
"老天…"林晚的胃部一阵翻搅。
"法医初步比对,不属于孙海案的受害者。"江临的声音低沉,"这意味着,'黑石'的杀戮网络远比我们想象的庞大。"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阳光移动了几分,照在江临疲惫的脸上。林晚注意到他左眉上有一道旧伤疤,平时被眉毛遮掩,此刻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你以前也这么不要命吗?"江临突然问,语气缓和了些。
林晚愣了一下:"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江临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说:"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我师父。"江临的目光越过林晚,看向窗外,"十年前,我还是个毛头小子,他带队围剿一个走私团伙。对方有重火力,本来应该等支援。但他冲进去了,为了救一个被挟持的小孩。"他顿了顿,"子弹打穿了肺部,没救回来。"
林晚屏住呼吸。这是江临第一次谈起自己的过去。
"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是,'当警察,要懂得什么时候冲,什么时候等'。"江临转回视线,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晚,"你昨晚的行为,很勇敢,但也很愚蠢。下次,等我命令。"
林晚感到心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点点头:"我记住了。"
江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制服:"你再休息半天。下午王叔会来接你归队。蛇眼的通讯录里发现了纺织厂的信息,今晚可能有行动。"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对了,你父亲也是警察?"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林晚浑身一僵。她谨慎地回答:"是。怎么了?"
江临没有回头:"你的某些习惯,很像老刑警。尤其是持枪的姿势。"说完,他推门离开了。
林晚长舒一口气,靠在枕头上。窗外的梧桐树上,一只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1995年的夏天,炎热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