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筒子楼的交响乐准时开演。
先是隔壁张姨嘹亮的吆喝:“老李头!你家的煤球炉子灭啦!烟都熏到我晾的被单了!”
接着是楼下赵奶奶中气十足的回应:“哪个缺德的把我泡菜坛子挪位了?!我的酸萝卜要入味啊!”
最后是公共水房里哗啦啦的水声、脸盆碰撞声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汇成一股充满烟火气的洪流。
林晚就是在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噪音中醒来的。她揉了揉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熟悉的水渍纹路——像一只歪脖子的鸭子。
穿越快三个月了,她终于习惯了这种没有手机闹钟、全靠邻里“人工叫醒服务”的日子。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公共走廊里己经热闹非凡。张姨正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腌咸菜,看到林晚立刻眼睛一亮:“小林警官!快来尝尝!今年新下的雪里蕻,加了花椒和辣椒,保管下饭!”
不由分说,一筷子还带着热气的咸菜就塞进了林晚嘴里。咸、鲜、辣、脆,混合着浓郁的酱香瞬间在口腔炸开,是工业流水线食品无法复制的质朴美味。
“唔,好吃!张姨手艺真好!”林晚由衷赞叹。
“那是!”张姨得意地扬起下巴,“老李头家那口子还想跟我比?哼,她那咸菜齁咸,能打死卖盐的!”她压低声音,“对了,小林,昨天跟你一块回来的那个高个子警察有对象没?我侄女在纺织厂,可水灵了。”
林晚差点被咸菜呛住:“张姨,那是我们江队,他工作忙,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她可不敢想象江临被张姨拉去相亲的场景。
“工作忙更要找对象照顾啊!”张姨不死心,“你看你,一个小姑娘家,天天跟案子打交道,也得找个人…”
“张姨!我炉子上的粥要噗了!”林晚赶紧找了个借口溜回屋。关上门,还能听见张姨遗憾的嘟囔:“多好的姑娘,跟警察似的,风风火火。”
林晚看着镜子里穿着蓝色运动服、扎着马尾的自己,忍不住笑了。在2025年,她是独居的高级犯罪侧写师,邻居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而在这里,她成了筒子楼里被大妈们惦记着终身大事的“小林警官”。
早饭是食堂买的馒头,就着张姨的爱心咸菜,再加一个白水煮蛋。鸡蛋是昨天用粮票跟楼下修自行车的刘大爷换的——五斤粮票换十个鸡蛋,90年代的硬通货交易。
刚吃完,门就被敲响了。是楼下赵奶奶的小孙女妞妞,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攥着几颗玻璃弹珠。
“林姐姐!跳皮筋吗?三缺一!”妞妞仰着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
林晚愣了一下。她童年记忆里只有枯燥的训练和案件卷宗,跳皮筋?这技能点她真没点过。
“我不太会…”
“没事!我教你!”妞妞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楼下跑。
筒子楼前的空地上,两根皮筋己经拴在梧桐树和电线杆上。另外两个小姑娘看到林晚,都好奇地围过来:“妞妞,这就是你那个会抓坏蛋的警察姐姐?”
林晚顿时压力山大。在三个平均年龄八岁的小姑娘面前,她感觉自己像个笨拙的巨人。
“先跳基本步?”妞妞热心地示范,“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
林晚硬着头皮跟上,动作僵硬得像刚安上西肢的机器人。不是踩到皮筋,就是绊到自己,惹得小姑娘们咯咯首笑。
“林姐姐!你跳得好像我们体育老师罚站!”
“不对不对,像王大妈家刚买回来的大鹅!”
林晚哭笑不得。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戏谑响起:
“林警官这是在,体验民间疾苦?”
林晚一僵,差点又绊倒。回头一看,江临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穿着便装,嘴角噙着一丝难得的、明显的笑意。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
“江,江队?”林晚的脸瞬间红了,手忙脚乱地从皮筋阵里解脱出来,“我,我在深入群众!”
小姑娘们看到江临,立刻被他的身高和冷峻气质震慑住,怯生生地喊了声“警察叔叔好”,就躲到林晚身后。
“叔叔?”江临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他蹲下身,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几颗大白兔奶糖:“叫哥哥,有糖吃。”
小姑娘们眼睛一亮,立刻叛变:“警察哥哥好!”
林晚:“……”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江队。
江临把糖分给她们,又把手里的网兜递给林晚:“王婶托我带给你的,她家树上结的。”
林晚接过还带着晨露清香的苹果,心里暖暖的:“谢谢江队和王婶。”
“嗯。”江临站起身,目光扫过她额角的细汗和沾了灰的运动裤,“身手有待提高。下周一警体训练,别迟到。”说完,转身走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林姐姐,警察哥哥是不是你对象啊?”妞妞含着糖,语出惊人。
“别瞎说!”林晚赶紧捂住她的嘴,脸更红了。看着江临走远的方向,再看看手里红彤彤的苹果,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