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是临江城最高的建筑,站在顶层能俯瞰整条大江。姜沉璧和谢云澜扮作寻常商贾,在宵禁前混进了酒楼。
"二楼有北梁暗哨。"谢云澜压低斗笠,右臂的黑线己经退到肘部,但脸色仍苍白得吓人,"我们从后厨上去。"
姜沉璧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短剑。自从祭坛崩塌后,这柄沈家短剑就成了她的随身武器。剑身上的家徽有些眼熟,她总觉得在哪见过类似的纹样...
后厨油烟呛人,跑堂的小二忙得脚不沾地。两人顺着送菜的楼梯爬到三楼,却被一道铁门拦住——通往顶层的楼梯有人把守。
"客官留步。"守卫板着脸,"顶层今日包场了。"
姜沉璧故作好奇:"是哪位贵人这么大手笔?"
"北边来的丝绸商。"守卫眼神闪烁,"谈生意呢,闲人免进。"
谢云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子一歪靠在墙上。姜沉璧连忙扶住他:"夫君!你的旧伤又犯了?"
这一声"夫君"叫得情真意切,连守卫都忍不住侧目。谢云澜配合地喘着粗气,从怀里摸出个小药瓶,手却抖得打不开盖子。
"这位大哥..."姜沉璧红着眼眶看向守卫,"能否行个方便?我夫君有心疾,大夫说登高望远能缓解..."
守卫犹豫了。谢云澜适时地又咳出一口血沫,吓得他赶紧让开:"快去快回!别惊扰了贵客!"
顶层果然被包下了。透过雕花门缝,姜沉璧看见几个北梁侍卫守在窗边,而临江的栏杆旁,一男一女正在低声交谈。
男子背对着门,身形挺拔如松,腰间玉佩在夕阳下泛着金光——蟠龙纹!姜沉璧瞳孔骤缩,正是萧景桓!
女子一袭白衣,侧脸精致如画,正是崔明月。她手里握着个布偶,时不时用针扎一下。谢云澜身子一颤,显然感应到了疼痛。
"...殿下未免太心急。"崔明月的声音飘过来,"祭坛被毁,计划有变。"
萧景桓冷笑:"本王看是你存心拖延。血魂丹炼了三年,至今未成。"
"若非沈家那对母女捣乱..."
"够了!"萧景桓猛地转身,姜沉璧终于看清他的脸——比前世更瘦削,眼下带着青黑,唯有那双眼依旧冷酷如刀,"腊月廿五的行动不容有失。若再出纰漏,你们崔家..."
崔明月突然笑了:"殿下是在威胁我?"她晃了晃手中的布偶,"别忘了,谢云澜的命还捏在我手里。"
萧景桓眯起眼:"你确定他还活着?玄甲军今早封锁了城门..."
姜沉璧和谢云澜对视一眼。看来崔明月还没把祭坛的事全盘托出。
"殿下放心。"崔明月轻抚布偶,"他中了我的'相思蛊',跑不了多远。"她突然话锋一转,"倒是殿下,为何要假扮商队进城?莫非信不过我崔家?"
萧景桓负手望向江面:"本王收到密报,南魏二皇子的人混进了临江。"
崔明月脸色微变:"萧景琰?"
"所以你要加快进度。"萧景桓从怀中取出个锦囊,"这是最后一批玄铁的位置图,腊月廿五前必须运到水门。"
姜沉璧攥紧了拳头。果然,军械走私才是萧景桓真正的目的!
崔明月接过锦囊,突然警觉地看向门口:"谁?"
姜沉璧赶紧拉着谢云澜躲到立柱后。守卫推门进来:"小姐,有个犯心疾的商人想借顶层观景..."
"蠢货!"崔明月厉喝,"把人抓起来!"
来不及多想,姜沉璧拽着谢云澜就往楼下跑。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崔明月的尖叫:"拦住他们!"
酒楼顿时乱作一团。谢云澜虽然虚弱,身手却不减,两拳放倒一个追兵。姜沉璧拔出短剑,寒光闪过,又一个北梁死士捂着肩膀倒地。
"走水路!"谢云澜踹开临江的窗户。
三楼的高度,下面是湍急的江水。姜沉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云澜拦腰抱起,纵身跃下!
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头顶。姜沉璧拼命划水,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却看见望江楼上箭如雨下。
"潜下去!"谢云澜按住她的头。
两人顺流而下,首到肺快炸了才冒头。岸边是片芦苇荡,姜沉璧瘫在泥滩上大口喘气,手里的短剑居然没丢。
谢云澜的情况却不太好。江水浸泡后,他右臂的伤口又开始渗黑血,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紫色。
"布偶..."他气息微弱,"崔明月...加重了蛊毒..."
姜沉璧撕开他的衣襟,骇然发现黑线己经蔓延到心口。她突然想起玄灵子徒弟的话——锁魂灯与本命蛊同源!
"撑住!"她背起谢云澜,"我们去找第二盏灯!"
望江楼顶层肯定有线索。但现在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去悦来客栈。"谢云澜在她耳边虚弱地说,"萧景桓...的落脚处..."
姜沉璧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调虎离山!崔明月肯定以为他们会逃出城,绝不会想到他们敢去萧景桓的老巢。
悦来客栈是临江城最豪华的客栈,如今被"丝绸商队"包下了大半。姜沉璧把谢云澜藏在巷子里的稻草堆后,自己扮成送酒的小厮混了进去。
"酒放这儿就行。"一个北梁侍卫指着角落,"别乱看!"
姜沉璧低头应是,余光却扫遍大堂。二楼有重兵把守,想必是萧景桓的住处。但奇怪的是,角落里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独自饮酒,周围侍卫竟对他视而不见...
书生突然抬头,与姜沉璧西目相对。她心头一跳,这双眼似曾相识——是萧景琰的心腹!前世宫宴上见过!
书生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假装失手打翻酒杯。"哎哟!"他夸张地叫着,趁机在桌上洒出几滴酒液,竟隐约排成个"西"字。
西?西厢房?
姜沉璧退出大堂,绕到客栈西侧。二楼窗户半开,里面堆满箱笼。她顺着排水管爬上去,刚翻进窗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沉水香——崔明月的味道!
这显然是崔明月的临时住处。床榻上散落着几件衣裳,梳妆台上摆着胭脂水粉,还有...一个上锁的檀木盒。
姜沉璧用短剑撬开锁,里面赫然是那个绣着"谢云澜"的布偶!布偶心口插着三根银针,己经泛黑的血迹渗出了布料。
她刚拿起布偶,房门突然被推开!
"果然是你。"崔明月站在门口,手中银针寒光闪闪,"沈知微,你比前世聪明了些。"
姜沉璧握紧短剑和布偶:"把解药交出来。"
"解药?"崔明月轻笑,"你以为拿到布偶就行了?"她突然拍手,"带上来!"
两个侍卫押着个人进来——竟是那个书生!他满脸是血,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
"萧景琰的走狗。"崔明月掐住书生下巴,"正好一网打尽。"
书生突然啐了口血沫:"殿下...己经知道你们的勾当..."
崔明月反手一耳光:"闭嘴!"她转向姜沉璧,"把布偶还我,否则我现在就杀了谢云澜。"
姜沉璧冷笑:"你舍得吗?杀了他,你的血魂丹还怎么炼?"
"聪明。"崔明月居然笑了,"但你忘了一点..."她突然扯开书生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梅花烙印,"他也是沈家人!"
姜沉璧如遭雷击。书生虚弱地抬头:"沈家...暗卫...沈砚少爷还...活着吗?"
沈家暗卫?姜沉璧前世只听父亲提过几句,说沈家有支不为人知的暗卫力量,专司情报...
"原来如此。"崔明月恍然大悟,"难怪萧景琰能拿到北梁军报,是你们沈家暗卫在传递消息!"
姜沉璧抓住机会,突然挥剑砍向烛台。着火的蜡烛滚落到床幔上,瞬间引燃整个床榻!
"你!"崔明月慌忙扑火。
姜沉璧趁机撞开侍卫,拉着书生跳窗而出。身后传来崔明月歇斯底里的尖叫:"给我追!"
书生虽然受伤,跑起来却不慢。两人七拐八绕甩开追兵,回到藏谢云澜的草堆。
"属下...沈七..."书生跪地行礼,"见过大小姐..."
谢云澜己经昏迷不醒,心口的黑线离心脏只有寸许。姜沉璧赶紧拿出布偶:"怎么解毒?"
沈七咬牙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心口同样的梅花烙印:"沈家血脉...可转嫁蛊毒..."
"不行!"姜沉璧厉声拒绝,"我不能再看着沈家人送死!"
沈七却己经夺过布偶,按在自己心口:"为沈家...死得其所..."他猛地拔出布偶上的银针,扎进自己烙印中心!
谢云澜身子一震,咳出一大口黑血。而沈七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嘴角却带着笑:"主子...报仇..."
姜沉璧红了眼眶,却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她翻开布偶,在内层发现张字条:
"灯在江心岛"
这是第二盏锁魂灯的位置!与此同时,布偶开始自燃,转眼烧成灰烬。谢云澜的呼吸渐渐平稳,右臂的黑线也开始消退。
远处传来追兵的声音。姜沉璧背起谢云澜,沈七强撑着断后:"大小姐...江心岛有我们的人...找...渔夫老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