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五,寅时三刻。
姜沉璧站在临江水门外的芦苇荡里,手指无意识地着雌剑剑柄。天还没亮,江面上飘着薄雾,那艘"盐运司"的大船静静停泊在码头,像头蛰伏的巨兽。
"都安排好了。"谢云澜从雾中走来,右臂的伤口己经重新包扎过,"沈九带着暗卫埋伏在货仓附近,福伯去联络剩下的人。"
姜沉璧点点头,目光仍盯着那艘船:"萧景桓来了吗?"
"刚到。"谢云澜眯起眼,"带着二十亲卫,正在训斥崔明月。"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耳光声。透过薄雾,隐约可见萧景桓一身玄色锦袍,银面具在火把下泛着冷光。崔明月跪在地上,左脸红肿,却还强撑着笑容。
"贱人。"姜沉璧冷笑。前世崔明月也是这样,表面恭顺,背地里却捅刀子。
谢云澜突然按住她肩膀:"看那边。"
码头另一侧,几个苦力打扮的人正悄悄靠近货船。为首的是个瘦小少年,虽然戴着斗笠,但那走路的姿态——
"阿砚?!"姜沉璧差点喊出声。她弟弟沈砚怎么会在这儿?
谢云澜皱眉:"你没告诉他今日行动?"
"当然没有!"姜沉璧急得手心冒汗,"他应该在青云观养伤才对!"
沈砚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抬头看向芦苇荡方向。姜沉璧下意识蹲低身子,却见弟弟对她藏身之处眨了眨眼,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这小子!姜沉璧又气又笑。看来沈砚早就发现她重生的事了。
"计划不变。"谢云澜沉声道,"我去截萧景桓,你带沈砚取灯。"
"不行!"姜沉璧抓住他手腕,"你的伤..."
谢云澜突然笑了:"担心我?"
姜沉璧耳根一热,松开手:"我是怕你拖后腿。"
晨雾渐散。码头上,苦力们开始往船上搬运最后一批货箱。萧景桓站在船头,银面具下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崔明月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个锦盒。
"那应该就是主灯。"谢云澜低声道,"按计划,交接时主灯会暂时离开萧景恒。"
姜沉璧握紧雌剑:"走!"
两人借着雾气的掩护,分头行动。姜沉璧猫腰靠近货船,在船舷边与沈砚汇合。
"阿姐。"沈砚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惊喜吗?"
姜沉璧一把揪住他耳朵:"胡闹!你知道多危险吗?"
"疼疼疼!"沈砚龇牙咧嘴,"我可是带了帮手来的!"
他身后三个"苦力"抬起头——竟是沈家暗卫!其中一人还扛着个麻袋,里面似乎装着人。
"这是..."
"崔家的账房先生。"沈砚得意道,"我昨晚抓的,他招了不少有意思的事。"
姜沉璧刚要细问,船上突然传来号角声——交接开始了!
萧景桓站在船头,亲手将锦盒交给一个盐运司官员。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沈砚吹了声口哨。
"轰!"
货仓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浓烟滚滚而起。萧景桓猛地转身:"怎么回事?"
混乱中,谢云澜如鬼魅般出现在船尾,一剑刺向萧景桓后心!
"保护殿下!"崔明月尖叫着扑上来,用肩膀硬生生替萧景桓挡了这一剑。
萧景桓趁机拔刀反击,银面具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谢云澜!你果然没死!"
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谢云澜右臂有伤,渐落下风,却仍死死缠住萧景桓。
姜沉璧趁机冲向锦盒,却被西个北梁侍卫拦住。雌剑出鞘,寒光闪过,第一个侍卫捂着喉咙倒下。
"阿姐接住!"沈砚突然抛来一物。
姜沉璧凌空接住——是把匕首,刀鞘上刻着沈家家徽!雄剑!雌雄双剑在手,她如虎添翼,转眼又放倒两个侍卫。
最后一个侍卫突然大喊:"有刺客!"
整个码头瞬间炸开了锅。北梁士兵从西面八方涌来,沈家暗卫们也纷纷亮出兵器。混战中,姜沉璧看见崔明月抱着锦盒想溜。
"站住!"她飞身追上,双剑交叉架在崔明月脖子上,"把灯交出来!"
崔明月突然笑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她猛地掀开锦盒——里面空空如也!
上当了!姜沉璧心头一凛,雌剑毫不犹豫地刺向崔明月心口。崔明月仓皇闪避,还是被划破肩膀,鲜血顿时染红白衣。
"贱人!"崔明月咬牙切齿,"三年前就该让你魂飞魄散!"
姜沉璧冷笑:"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双剑如蛟龙出海,逼得崔明月连连后退。
另一边,谢云澜和萧景桓的战斗进入白热化。萧景桓的银面具被挑落,露出一张姜沉璧永生难忘的脸——和前世一样冷酷,只是多了道从眉骨到下巴的狰狞伤疤。
"这道疤,"谢云澜剑指萧景桓,"是你屠戮前朝皇室时留下的吧?"
萧景桓抹了把脸上的血:"原来你是那个漏网之鱼。"他突然狞笑,"今日正好一并解决!"
两人再次战作一团。谢云澜故意卖个破绽,萧景桓果然中计,一刀劈空。谢云澜趁机刺向他心口——
"铛!"
一柄飞刀突然射来,击偏了谢云澜的剑。一个黑袍人如大鸟般从桅杆上扑下,护在萧景桓身前。
"国师?!"萧景桓又惊又喜。
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张苍老的脸:"殿下快走!船要沉了!"
果然,货船己经开始倾斜。沈砚不知何时溜进了货仓,带着暗卫往兵器箱上泼水。那些铁锈色的粉末遇水即溶,箱中的兵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断裂!
"不!"萧景桓目眦欲裂,"我的玄铁兵器!"
黑袍国师强行拖着他往小船撤退。萧景桓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个物件狠狠摔在甲板上——
一盏精致的铜灯应声而碎!
姜沉璧颈间的绞痕突然剧痛,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这才是真正的主灯!萧景桓一首随身带着!
"阿姐!"沈砚飞奔过来扶住她。
崔明月趁机挣脱,跳上小船。临行前,她怨毒地瞪了姜沉璧一眼:"我们还没完!"
货船沉没的速度超出预期。谢云澜拽着姜沉璧和沈砚跳上码头,回头望去,北梁士兵像下饺子一样往水里跳。
"追不追?"沈砚跃跃欲试。
姜沉璧摇头:"先找灯!"
主灯虽然碎了,但灯座还在。她忍着颈间疼痛捡起灯座,发现底部刻着几个小字:"灯灭人亡,因果循环。"
"什么意思?"沈砚凑过来看。
谢云澜突然脸色大变:"快扔掉!"
"轰——"
灯座突然炸开,飞溅的碎片划破了姜沉璧的脸颊。与此同时,远处传来萧景桓的狂笑:"沈知微!你以为赢了?七灯连心,碎一盏,其余六盏都会失效!你永远别想解除诅咒!"
姜沉璧抹了把脸上的血,冷笑出声:"蠢货。"
她缓缓从怀中取出水囊,将水倒在掌心——掌心里赫然是半块灯芯!原来在灯座炸裂的瞬间,她己经取出了最关键的部分。
"阿姐真厉害!"沈砚竖起大拇指。
谢云澜却皱眉看着沉没的货船:"萧景桓故意毁灯,说明他还有后手。"
姜沉璧望向江面。北梁的小船己经远去,但她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传令下去,"她收起灯芯,"全城搜捕崔家余党。"
福伯匆匆跑来:"大小姐,刚截获一只信鸽。"他递上张字条,"崔明月向萧景琰求救去了。"
姜沉璧和谢云澜对视一眼。这下有意思了——北梁两位皇子,都要齐聚临江了。
远处,太阳终于冲破云层。腊月廿五的朝阳,将江面染得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