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抵在谢云澜喉结上,沁出一粒血珠。姜沉璧站在酒窖昏暗的光线里,看着沈砚持剑的手不住发抖。
"把话说清楚!"沈砚声音嘶哑,"什么逆贼之后?"
谢云澜竟在笑。他肩头的箭伤还在渗血,却浑不在意似的:"沈小将军,你姐姐没教过你,剑要握稳吗?"
"闭嘴!"沈砚手腕一压,剑刃又深入半分,"阿姐,血书上明明写着——"
"我看到了。"姜沉璧打断他,缓步上前。她颈间的绞痕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拉扯着。"谢云澜,把玉佩拿出来。"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了然。他左手慢慢探入衣襟——这个动作让沈砚的剑又逼近些许——取出半块青玉。月光从酒窖的气窗斜射进来,照在玉佩上,那锯齿状的边缘与姜沉璧手中的残玉严丝合缝。
"这..."沈砚的剑尖微微后撤。
姜沉璧将自己的半块玉贴近谢云澜的那块。"咔"的一声轻响,两块残玉合成完整的圆形,浮现出一幅微雕地图。
"北梁皇陵..."谢云澜低声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唇边溢出血丝。
姜沉璧这才注意到他后背洇开一大片暗色。她一把推开沈砚的剑:"他中毒了!"
沈砚不甘心地让开路:"阿姐,这可能是苦肉计!血书上说..."
"先救人!"姜沉璧撕开谢云澜的衣领,箭伤周围的皮肤己经泛青,"是黑骑的蛇毒。"她迅速从腰间锦囊取出药粉,"酒!"
沈砚不情愿地踢翻一坛陈酿。姜沉璧用酒冲洗伤口,药粉撒上去的瞬间,谢云澜肌肉绷紧,额头渗出冷汗,却一声不吭。
"忍着点。"姜沉璧用力挤压伤口,黑血汩汩流出,"韩冲的箭上有毒,他根本不是沈家旧部。"
谢云澜喘息着笑了:"现在...信我了?"
沈砚突然用剑尖挑开谢云澜的衣襟:"让我看看你还藏着什么!"
破布般的衣衫散开,露出男人精瘦的上身——密密麻麻的伤疤纵横交错,最触目惊心的是左胸一道箭伤,疤痕呈放射状。
姜沉璧呼吸一滞。这伤...是沈家军的穿云箭造成的!
"三年前,青崖关伏击。"谢云澜盯着沈砚震惊的脸,"你父亲亲自射的这一箭。"
沈砚脸色煞白:"你...你当时在..."
"在北梁使团里。"谢云澜冷笑,"你以为沈家为什么被灭门?就是因为沈将军发现使团里有前朝余孽。"
姜沉璧的手停在半空。父亲从未提过这事...但母亲偷走的锁魂灯,残缺的血书,还有这块玉佩...
"你到底是谁?"她声音发颤。
谢云澜艰难地支起身子,指向自己心口。姜沉璧这才注意到,箭伤旁竟刻着一个细小的"沉"字!
"我母亲刻的。"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姜沉璧,"她说,有朝一日让我找沈家的小姐..."
话未说完,醉仙楼上方突然传来剧烈的打砸声。掌柜慌张地冲下来:"黑骑搜过来了!韩冲带的路!"
沈砚一把抓起玉佩:"走!"
姜沉璧扶起谢云澜,三人从酒窖后门钻出,躲进一条臭气熏天的暗沟。污水没过脚踝,老鼠从脚边窜过。沈砚在最前面开路,姜沉璧感觉到谢云澜的身体越来越沉。
"坚持住,"她咬牙撑住他,"前面就是废弃的染坊。"
染坊里堆满破败的染缸,三人藏身其中一个大缸后。姜沉璧撕下衣袖给谢云澜包扎,发现他腰间还有一道新伤。
"韩冲砍的?"
谢云澜摇头:"他断指处的纹身...是火焰中一把断刀。"他抓住姜沉璧的手腕,"你母亲...是不是也有这个标记?"
姜沉璧心头一震。母亲右手确实缺了小指,但她从未见过什么纹身...
"阿姐!"沈砚突然压低声音,"外面有动静!"
透过染缸的裂缝,姜沉璧看到韩冲带着一队黑骑挨家搜查。月光下,韩冲的右手缺了小指,断指处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疤痕。
"断刃盟..."谢云澜气息微弱,"专杀前朝余孽的组织...我母亲就是死在他们手上。"
姜沉璧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那封血书。借着月光,她仔细辨认被血模糊的字迹:
「...沈家小姐可信...断刃己渗透两国...玉佩合则密道现...烬儿勿忘...」
后面还有几个字被沈砚撕破了。姜沉璧狠狠瞪了弟弟一眼,少年心虚地别过脸。
"玉佩上的地图是北梁皇陵密道。"谢云澜强打精神,"那里藏着..."
染坊大门突然被踹开!韩冲的声音近在咫尺:"搜!他们跑不远!"
姜沉璧屏住呼吸,悄悄摸出三根银针。谢云澜按住她的手,摇头示意不可硬拼。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发现他们藏身的大缸...
"着火了!粮仓着火了!"外面突然有人大喊。
韩冲骂了句脏话,带人冲了出去。姜沉璧长舒一口气,却见谢云澜眼神锐利地看向沈砚:"又是你干的?"
沈砚得意地晃了晃火折子:"总不能坐以待毙。"
三人趁机溜出染坊,躲进一间破庙。谢云澜失血过多,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姜沉璧检查他的伤势,发现心口那个"沉"字疤痕下似乎有异物。
"阿姐,我们该丢下他。"沈砚蹲在窗边放哨,"他和沈家有血仇。"
姜沉璧没吭声。她轻轻抚摸那个疤痕,突然感觉皮下有硬物。犹豫片刻,她用银针小心挑开疤痕边缘——里面竟藏着一片薄如蝉翼的金叶子!
金叶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姜沉璧凑近一看,是北梁朝中大臣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时间和金额。她的手指停在某个名字上——崔明月!后面写着"三万金,买沈氏满门"。
"果然是她..."姜沉璧攥紧金叶子,指甲陷入掌心。
沈砚凑过来看:"这是什么?"
"买凶名单。"姜沉璧声音冰冷,"崔明月出三万金买沈家性命,执行者..."她的目光停在最后一个名字上,瞳孔骤缩——赵怀安!
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沈砚探头一看,脸色大变:"是赵府的马车!"
姜沉璧迅速藏好金叶子,透过破窗望去。只见赵怀安亲自驾着马车,疯狂抽打马匹,朝城门方向疾驰。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个人,脸上缠满渗血的绷带。
"赵夫人毒发了。"姜沉璧冷笑,"看来我的胭脂见效比预期快。"
沈砚惊讶地看着她:"阿姐,你早就计划好了?"
"慢性毒药配西域熏香,会加速毒性发作。"姜沉璧露出袖中的小瓷瓶,"解药在这里,就看他赵怀安拿什么来换了。"
谢云澜突然咳嗽着醒来:"愚蠢..."他艰难地支起身子,"赵怀安不是去求医...是去报信..."
姜沉璧心头一凛。对啊,赵怀安为何亲自驾车?以他的权势,大可绑了太医回府...
"追!"她刚起身,破庙的门就被一脚踹开!
韩冲带着黑骑堵在门口,阴森森地笑了:"小姐,别来无恙啊。"他的断指处果然有个火焰环绕断刀的纹身,"把玉佩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沈砚拔刀挡在姜沉璧身前:"叛徒!"
"叛徒?"韩冲大笑,"我从来就不是沈家军的人!"他一挥手,黑骑举弩对准三人,"三年前没杀干净,今天补上!"
弩箭上弦的咔嗒声中,谢云澜突然低声道:"沉璧,还记得血书上被撕破的那一角吗?"
姜沉璧一怔,随即会意。她假装害怕地后退,手指悄悄摸向袖中的银针:"记...记得..."
"上面写着..."谢云澜突然暴起,一剑刺穿最近的黑骑,"断刃怕火!"
几乎同时,姜沉璧扬手洒出一把药粉,沈砚的火折子迎风一吹——"轰"的一声,药粉遇火即燃,瞬间在门前形成一道火墙!
"走!"谢云澜拽着姜沉璧冲向后窗。沈砚断后,踢翻供桌挡住追兵。
三人翻出窗户,没入夜色。身后传来韩冲的怒吼:"追!格杀勿论!"
姜沉璧边跑边问:"断刃怕火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纹身用了特殊颜料。"谢云澜喘息着解释,"遇火就会..."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破庙方向传来。姜沉璧回头,只见韩冲疯狂拍打右臂——那里的纹身竟燃起诡异的绿色火焰!
"毒焰焚身..."谢云澜冷笑,"自作自受。"
沈砚突然指向城门:"赵怀安被拦下了!"
果然,赵府的马车被守城士兵截住。赵怀安正在与一个披斗篷的人交涉,那人伸手接过一个匣子...
"是崔明月!"姜沉璧认出了那个身影。
谢云澜眼神一凛:"不能让她拿到解药!"
姜沉璧却按住他:"不急。"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盒子里装的根本不是解药..."
远处,崔明月打开匣子的瞬间,一股粉色烟雾爆开。女人尖叫着踉跄后退,赵怀安趁机驾马车冲出城门!
"是痒粉。"姜沉璧轻笑,"真正解药还在我手里。"
谢云澜深深看她一眼:"姜姑娘好手段。"
沈砚突然插话:"现在怎么办?全城都在搜捕我们。"
姜沉璧望向北方:"去皇陵。"她握紧合二为一的玉佩,"是时候揭开'烬计划'的真面目了。"
谢云澜却摇头:"先找匹马...和一把好剑。"
"为什么?"
男人抹去唇边血迹,眼中燃起骇人的杀意:
"因为崔明月刚才拿到的匣子里...有我母亲的遗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