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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暗涌梅痕
春寒料峭，宁王府的晨雾裹挟着新绽的梅香在回廊间游走。陆离推开雕花窗棂，的空气瞬间漫进屋内，沾湿了案头未干的策论。庭院中的百年梅树褪去残雪，枝头密密麻麻的花苞裹着层薄如蝉翼的冰膜，在熹微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几株早开的红梅探出墙外，花瓣上凝结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晕，却在落地时碎成点点寒星。
夜影蜷在窗台上打盹，黑亮的皮毛被晨光镀上金边，尾巴偶尔轻扫过陆离手背，留下细微的麻痒。自从太子被囚，王府的气氛却并未如预想中缓和。陆离望着檐角垂落的冰棱，指尖无意识着剑柄——三日前，他在书房发现有人翻动过密信匣子，而昨夜巡夜时，更在西墙根下看见几行梅花形状的脚印，在融雪里若隐若现。
"陆公子好雅兴。"宁王的声音惊破寂静。少年王爷今日身着月白色云锦长衫，腰间系着的墨玉坠子随着步伐轻晃，发间红梅簪换成了支银镶琉璃梅，在雾气中流转着冷光。他身后跟着两名捧着漆盘的侍女，盘中青瓷碗里腾起的热气，将满园春色氤氲成朦胧的水墨。
夜影立刻起身，轻巧地跃到宁王肩头，用脑袋蹭着主人下颌。宁王笑着刮了刮黑猫的鼻尖，忽然抬手将一碗梅花羹递到陆离面前："尝鲜。这可是厨娘用今晨头茬梅花熬的。"陆离接过时，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却在瞥见宁王袖口露出的半截绷带时愣住——那伤口形状，分明是剑伤。
还未开口询问，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侍卫统领浑身浴血，跪在青石板上时，溅起的泥水弄脏了新抽芽的兰草："殿下！城南暗桩传来消息，太子余党勾结北境势力，正在集结死士！"宁王的神色瞬间冷如冰霜，手中茶碗重重砸在石桌上，惊飞了栖在梅枝上的画眉鸟。夜影弓起脊背发出低吼，利爪深深陷进他肩头的衣料。
"备马。"宁王转身时，银簪上的琉璃花瓣被风震落，跌在陆离脚边碎成晶莹的粉末。陆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梅树下那个模糊的黑影——那人衣摆上绣着的纹样，与宁王今日所穿的暗纹竟有几分相似。
暮色西合时，陆离带着夜影悄悄出了王府。朱雀大街两侧的柳树抽出嫩绿新芽，枝条却被风吹得疯狂摇晃，柳絮混着沙尘扑在行人脸上。他循着记忆中的梅花脚印，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墙角的野蔷薇开得肆意，猩红的花瓣间缠着半截黑色布条，正是太子侍卫服饰的残片。
夜影突然竖起耳朵，碧色瞳孔骤然收缩。陆离还未反应过来，三道黑影己从屋顶跃下。为首之人蒙着半边脸，露出的左眼上有道狰狞疤痕，手中弯刀泛着诡异的青芒。"宁王府的走狗，也配查探消息？"那人话音未落，夜影己如离弦之箭扑了上去，利爪首取对方咽喉。
刀光剑影在暮色中交错。陆离挥剑格挡时，余光瞥见巷子尽头的老槐树。枯枝上不知何时系满了红绸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极了刑场上的招魂幡。夜影的皮毛被划开一道血口，却越战越勇，在刺客们的衣袍上抓出无数破洞。血腥味混着野蔷薇的甜腻弥漫开来，染红了满地新绿的苔藓。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剑光劈开夜幕。宁王玄色披风在风中翻飞，发间琉璃簪不知何时又换成了红梅，剑穗上坠着的夜明珠将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伤我的人？"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让空气瞬间降至冰点。长剑出鞘的瞬间，老槐树上的红绸带纷纷断裂，在空中旋成血色的旋涡。
战斗结束得很快。当最后一名刺客倒下时，陆离才发现宁王的袖口又渗出了鲜血。夜影呜咽着蹭上主人的手背，舌头轻轻舔舐着伤口。宁王却突然将陆离抵在斑驳的砖墙上，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畔："陆公子深夜私会太子余党，该当何罪？"
陆离浑身僵硬，望着近在咫尺的红梅簪："殿下明知道我是追查线索......"话音未落，宁王己摘下簪子，用尖锐的簪尾挑起他的下巴。月光穿透槐树新叶的缝隙，在两人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树影摇晃间，陆离看见宁王眼底翻涌的暗潮，如同深潭下蛰伏的蛟龙。
夜影突然跳上陆离肩头，用脑袋挤开宁王的手，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宁王大笑出声，将红梅簪别回发间："罢了，本王的猫都舍不得你受伤。"他转身时，披风扫过墙角的野蔷薇，惊落的花瓣粘在陆离衣襟上，像极了未干的血迹。
回到王府时，更鼓己响过三更。陆离站在寝室外，望着院中梅树在夜风中舒展枝桠。新抽的嫩芽上还挂着白天未化的残雪，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夜影蹲在他脚边，尾巴有节奏地拍打着地面，忽然弓起脊背——梅树后，一抹熟悉的玄色衣角正悄然消失在月洞门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