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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寒刃藏锋
暴雨如注，将宁王府浇成一片灰蒙的泽国。陆离立在滴水檐下，望着庭院里那株被狂风撕扯的石榴树。碗口粗的枝干在雨幕中剧烈摇晃，火红的花苞被打得七零八落，殷红的花瓣混着泥浆在积水里打着旋儿，像极了他此刻凌乱的思绪。夜影蹲在他脚边，黑亮的皮毛被雨水浸透，却仍固执地盯着远处影影绰绰的角门。
"殿下当真要这么做？"陆离攥着宁王递来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羊皮纸上的字迹还带着墨香，却字字如刀——上面赫然写着引诱太子亲信入瓮的毒计。檐角的铜铃在风中疯狂作响，与暴雨砸在青瓦上的轰鸣交织成刺耳的乐章。
宁王倚在雕花窗边，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柄鎏金匕首，刀刃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芒："舍不得？"他忽然抬眸，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残忍的温柔，"你忘了御花园里那宫女的惨叫？忘了夜影身上的伤？"话音未落，夜影突然窜上窗台，抖落浑身水珠，湿哒哒的尾巴重重拍在陆离手背，碧色瞳孔里满是愤懑。
陆离喉间发紧，御花园红梅落雪的场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望着匕首刃上流转的寒光，想起三日前暗访太子党羽时，亲眼见到他们将无辜百姓沉入护城河。暴雨愈发猛烈，石榴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根手臂粗的枝桠轰然折断，坠入积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子时三刻，醉仙楼。"宁王将匕首塞进他掌心，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本王要你亲眼看看，慈悲在这世道有多可笑。"他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过案几，将摊开的兵防图掀起一角，烛火在雨风中明灭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狰狞。
子夜时分，陆离顶着斗笠穿行在青石板路上。暴雨稍歇，空气中弥漫着腥甜的铁锈味。醉仙楼的灯笼在水雾中晕染成血色的光斑，门前两尊石狮子被雨水冲刷得泛着青白，宛如蹲守的恶鬼。夜影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后，湿透的皮毛紧贴身躯，却仍保持着猎手的警觉，尾巴低低扫过地面，惊起几只在水洼里挣扎的蝼蛄。
楼内，太子的副将正搂着歌姬饮酒作乐。陆离透过窗纸的破洞望去，只见那人将酒杯狠狠砸在桌上，琥珀色的酒液溅在歌姬苍白的脸上："宁王那杂种竟敢断我兄弟的手？明日便让他..."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一柄匕首正抵在他喉间。
宁王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内，发间红梅簪沾满雨水，衬得眉眼愈发艳丽危险："说下去？"他手腕轻转，副将的衣袖应声而裂，露出臂上暗纹刺青——正是北境叛军的标记。陆离握紧腰间短刀，却见夜影不知何时跃上房梁，碧绿眼眸在黑暗中如两盏鬼火，正死死盯着角落神色慌张的小厮。
突然，瓦片碎裂声响起。数名黑衣刺客破顶而入，刀刃泛着幽蓝的光。宁王旋身挥剑，剑气卷起满地木屑，将一株檀木屏风劈成两半。陆离冲上前护主，却被夜影猛地撞开。黑猫如黑色闪电般扑向一名刺客，利爪首取咽喉，却在半空被对方甩出的锁链缠住。
"夜影！"陆离的嘶吼混着暴雨声。他看见黑猫被狠狠甩在梁柱上，嘴角溢出鲜血，却仍挣扎着爬起，炸毛的模样像团燃烧的火焰。宁王的剑突然脱手飞出，穿透一名刺客的胸膛，与此同时，他徒手抓住另一名刺客的刀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绽开一朵朵红梅。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将醉仙楼的厮杀声浇得支离破碎。陆离握着匕首刺向副将，却在触及对方咽喉时，看见他眼底疯狂的笑意。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早己不是局外人——而是被宁王亲手推进深渊的执棋者。夜影重新扑入战局，爪子勾住刺客的脚踝，将其拖入满地积水。水面倒映着血花、剑光与破碎的灯笼，宛如一幅妖异的地狱画卷。
当最后一名刺客倒下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陆离瘫坐在湿漉漉的门槛上，看着宁王为夜影包扎伤口。黑猫温顺地趴在主人膝头，尾巴却悄悄卷住他的手指。远处传来打更声，惊起一树寒鸦。石榴树在晨风中摇晃着残枝，将最后几片花瓣抖落在积水中，随波逐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