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当次日的晨曦洒在夏侯昭的窗沿之上，一道白色身影悄然跃了进来。
白色身影看着床上脸色煞白的夏侯昭，轻叹一口气，“哎，表弟，你这又是何苦?。”
说话之人正是在夏侯府做客的慕容山庄的少庄主慕容沧海——夏侯昭的表哥。
或许是听见慕容沧海的声音，夏侯昭的手指动了动，嘴唇也蠕动了几下。
“都说落雨不打苦命人，你这真是狂风又暴雨的”
说着慕容沧海给夏侯昭探了探脉象，“还好大舅父昨夜留了几分力，不然你这夏侯家的天才可就陨落了，你说你也真是，何必为了一个妖孽......”
“璃儿，不是...她从未害...”
“你也真是个犟......”
慕容沧海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扶着夏侯昭坐了起来，“你醒了...。”
夏侯昭咳得青筋暴起，指节死死攥住慕容沧海的衣袖，喉头腥甜混着沙哑的字句溢出："她从未害过任何人...她是我的朋友..."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呛咳，暗红血迹溅在慕容沧海雪白的衣襟上，晕开刺目的花。
慕容沧海一看夏侯昭如此激动，赶紧出言安抚，“好好好，别激动，哥不说了。”
夏侯昭喘着粗气缓缓靠在床头，眼神却依旧执拗地盯着慕容沧海，像是要将他看穿。
“哥...，难道人与妖真的...不能和平共处吗？”
慕容沧海喉头一紧，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玉佩。窗外风掠过檐角铜铃，叮当声惊散了他的思绪。
“昭弟，你难道想学小舅....”
慕容沧海没有再说下去，小舅父的事一首都是夏侯与慕容家的禁忌。
夏侯昭无奈的看向屋顶，“昨夜，我兴许能体会到小叔当时的心情，一边是亲情，一边是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真的很难抉择。”
"所以你就拿命去赌？，为了一只小狐狸?"慕容沧海突然抓住表弟的肩膀，骨节泛白，“你是夏侯家百年不遇的天才，你根本不知道你身上肩负着怎样的责任。”
“责任?，或许真的是我肩负的太多了，爹的期望，家族的荣辱兴衰，还有道盟的未来，但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
夏侯昭对着慕容沧海说出了心中所想，这几年所谓的除妖卫道，他听得太多了，一个道盟的未来就压得他喘不来气。
慕容沧海还想在劝，只听屋外响起一阵破碎之音。
两人对视一眼，慕容沧海起身开门，发现屋外并无一人，只有一地熬糊的稀粥，还有一个精致的破碗。
“表哥，是谁？”
“没人，可能是下人路过打碎了碗。”
夏侯昭看了一眼碎碗，心里也好奇的紧，平时爹对府上管理甚严，怎么会有这么粗心的仆人。
慕容沧海也没细瞧，转手就关上了门。
“你说这要是被舅父发现了，那下人可就惨了。”
夏侯昭苦笑一声点点头，表示默认。
慕容沧海再次坐到床前，饶有兴致的看向夏侯昭，“给哥说说吧！，那小狐狸是怎么把你迷的敢对舅父拔剑的，你是怎么敢的？，我特好奇。”
“她叫桃璃...不是什么小狐狸...嘶...”夏侯昭面目变得难受了起来，或许是用力过度，撕扯了伤口。
“好好好，她叫桃璃，不是什么小狐狸”，眼见夏侯昭变得激动了起来，慕容沧海也赶忙变了称呼。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夏侯昭躺回枕上，瞥见他枕边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绳结处还缠着几根雪白的狐毛。
"三年前的寒潭边......"夏侯昭的声音突然飘来，带着几分追忆的温柔，"我为了追杀蛇妖坠入潭底，是她毫不犹豫跳下来救我。狐狸明明最怕冷，却抱着我在冰水里游了整整一夜。"
夏侯昭抬手捂住心口，那里还留着蛇妖的爪痕，"后来我才知道，她为了救我连自己的妖丹都差点碎裂。"
慕容沧海喉头发紧，想起族老们描述的妖物模样——嗜血成性，毫无人性。可此刻表弟眼底的眷恋太过真挚，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非黑即白的善恶。
"哥，你看这个。"夏侯昭艰难地摸出贴身收藏的香囊，褪色的锦缎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并蒂莲，"这是她第一次绣的香囊，扎破了十根手指才做成的。"
他将香囊贴在脸颊，苍白的嘴角泛起笑意，"她说，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有她在我的心才会安稳，有她在我才会觉得自己是个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冷血的屠妖工具。"
慕容沧海喉间滚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堵了回去。
“昭弟……”他终于开口，声音却比预想中沙哑许多，“可她终究是...妖。”
夏侯昭忽然抓住慕容沧海的手腕，指尖几乎掐进对方皮肉："那你说，什么是人？"他咳出的血珠落在两人相触的肌肤上，烫得慕容沧海一颤，"是道盟那些口口声声替天行道，却对无辜流民见死不救的人？还是为了修炼残杀小妖的所谓名门正派？"
窗外的铜铃突然断裂坠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哥，你比我幸福，有小姑和姑父陪着，而我......却什么也没有。”
慕容沧海如遭雷击，喉间泛起苦涩。
他这才惊觉，自小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表弟，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困在夏侯家的枷锁与道盟期许的牢笼里。
记忆如潮水翻涌，那个总跟在自己身后怯生生喊“表哥”的孩童，何时竟变得这般孤寂。
“昭弟......”他声音发颤，伸手想触碰表弟，却被夏侯昭躲开。
夏侯昭咳着蜷缩起身子，苍白的指节攥紧被褥，“你们总说我要担起天下之责，可谁告诉过我这天下之责到底是什么?，又有谁问过我想不想要？，想要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每次我被爹关在祠堂罚跪，是桃璃偷偷翻墙进来，把热乎乎的烤红薯塞进我手里；每次我因除妖任务受伤，是她彻夜守着我，用妖力为我疗伤......”
铜铃坠地的声响还在耳畔回荡，慕容沧海忽然想起一年前的冬夜。
那时他也是来夏侯府上做客，晚上无意间撞见夏侯昭在柴房角落，正小心翼翼给受伤的小狐狸包扎伤口。
夏侯昭通红的眼眶里满是怜惜，嘴里还喃喃道：“别怕，我会护着你。”
原来有些种子，早在时光深处悄然生根发芽。
“哥，你说人与妖不能共存，”夏侯昭猛地抬头，眼底燃烧着绝望的火，“可为何我与她相处的每一刻，都比在道盟听那些冠冕堂皇的训诫，更像在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