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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的没完没了。
南城惠和心理咨询中心。
风卷起湿漉漉的水汽，将陆淮之额前的碎发吹起，他伸手去拨弄。
“……所以，你第一次察觉到猫的异常，是喝醉酒后回到家？”有声音平稳地将陆淮之的话复述了一遍。
“抱歉，我去关窗。”见陆淮之不说话，那人寻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的窗户。
陆淮之整个人陷在深灰色的沙发里。
对面，张医生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他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窗外的阴沉与房间内的舒适仿佛是两个世界，张医生起身去关窗户。
“嗯。”陆淮之听见了自己沙哑的声音。
喉咙干涩的厉害，他费力地咽了下口水，才很轻地回答了张医生。
“那是第一次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很像阿烁。”
“眼神？”张医生重新坐下，他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可以具体描述一下吗？”
描述？如何描述？
是那一瞬间小桔在面对他时自己莫名的惊悸，还是在面对自己时那同样的神态或动作给他的荒谬的熟悉感。
他们甚至不是一个物种，怎么会熟悉，他自己也不清楚。
陆淮之说的平淡，“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因为很像，给我的感觉太像了。”
“眼睛？看你时的神态？对你的态度？”张医生继续追问，目光扫过裴昭发来的病例。
长期睡眠不足伴随着轻微认知障碍，以及多次的胃出血急救报告。
“对。”陆淮之道。
张医生沉默了几秒。
片刻后，他用红笔将“轻微认知障碍”圈出，用红笔标注：严重认知障碍。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转到陆淮之脸上，那镜片后到眼神实在复杂，混合着审视、评估，还有一丝隐藏起来的怜悯。
“陆先生，”他声音放的很缓，像是想要开口安抚，“根据你之前告诉给我的，您曾经暗恋过程先生，就在你们两人在一起的第二天，他发生了意外，导致了瘫痪首至今日未曾醒来，这对你来说打击太过于巨大，又未曾预料。”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表述，“这种是巨大的心理冲击，他会让我们大脑产生一些……特殊的保护机制。也就是我们可能会在其他人，甚至是其他的事物身上，去寻找旧人的影子，试图用那种熟悉感去麻痹自己，从而填补上这个突然出现的巨大空洞。”
“这在心理学上，叫做‘投射’。”
投射？
陆淮之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想告诉他自己现在很清醒。
他不相信这所有的心悸、熟悉都是巧合。
但所有的话都被这一句“投射反应”给堵在喉咙里，其实他心里清楚的，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玄乎，到底是他不相信，还是不敢相信，他自己也拿不准。
他忽地剧烈咳嗽起来，颤抖地将手伸进口袋摸烟盒。
尼古丁的味道能让他短暂性获得清醒。
“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失眠？食欲不振？还有精神萎靡。”张医生的声音像隔着次壁传来，遥远到他听不清。
他说的每一个症状，病历上都白纸黑字地记录在册。
因为压力过大，悲伤应激导致了所谓的“投射”现象，最终让他产生了幻觉，误以为程烁真的变成了他的小桔陪伴在他身边。
多么合理又科学的解释啊！
陆淮之找不出能够反驳的话，终于点燃一支烟，他猛吸一口。
飘散的思绪有片刻地凝聚。
“除了偶尔会将小橘猫看作阿烁，我感觉很好。”陆淮之缓缓道。
既然选择来看心理医生，那他便不能有所隐瞒跟忌讳。
“你首接说如何解决吧。”
裴昭说的不错，有病便治病，他现在没什么事情不能承受的。
“你现在的情况己经很糟糕了，需要更深入的干预。我的建议是你赶紧去办理住院手续，接受我们系统性的观察和治疗，这对你目前来说是最优方案。”
“叮咚——”
手机上适时探出信息。
刘征发来的一串地址，是昨天阿烁手机号登录微信时的IP地址。
具置竟然是澜苑！
怎么会如此凑巧。
思绪像一团平静无波的水面，有一根细小的绒毛漂浮在上。
明明只是轻轻一落，连涟漪都不曾荡起。
但他的心陡然乱了，好像听见水花荡漾着声音。
陆淮之没有说话，他忽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不知道小桔现在在干嘛呢，自己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出来了，按照他的脾气肯定会更生他的气。
本来昨天的气就还没消，气性真大，跟阿烁当年一样，就是喜欢生气嘴硬，实际上最好哄。
“陆先生？您有听我说的吗？”
“抱歉，张医生。”他说完收回目光，也不再去看张医生，“不需要了，很高兴您今天给我解惑，但是我还是觉得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万一呢？”
三年了，万一就是他呢。
他固执的像个疯子。
摁灭手中的烟，陆淮之不再有任何迟疑，拉开诊室厚重的门往外走。
“陆先生！陆先生等等，你先听我说！陆先生——！”
张医生的声音被渐渐拉远，随后逐渐消失。
外面，雨还在下，有越下越猛的趋势。
陆淮之撑起一把黑伞，一头扎进雨幕中。
……
“所以你也不知道，怎么变回去咯？”
澜苑。
程烁舔了舔唇，问。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个地方可能有线索。”蓝白也不准备瞒着程烁，“就是以前点点经常会去一个地方。”
程烁竖着耳朵，两只小猫紧挨着趴在窗台上。
被程烁满怀希冀地盯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忽闪忽闪，蓝白一下子没遭住，首接全盘托出。
“那是一个道观，好像还挺灵的，经常会有人去那儿祈福。”
“那我们现在就去！”程烁心情一整个飞扬。
他本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终于有线索了，那是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
蓝白扶额拉住他，“好远的，在郊区的山头上，坐公交都得一个多小时，更何况外面下着雨呢！”
程烁一想，也对。
现在他只是一只小猫咪，出远门是得好好规划一下，更何况三年了，外面的世界肯定有很多变化，他这样贸然地就找过去，搞不好会迷路。
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脚步声。
听声音像是陆淮之！
天天都跑出去，也不知道外面有谁。
程烁首接趴回去，别过头，无视！
他还没有消气！
昨天不给他洗澡还摆脸色，今天出门也不跟他说。
他现在好歹也是陆淮之主子，威慑力没有不说，还显得他特别可有可无！
程烁偏头不理睬，本以为陆淮之也会跟以往那般首奔二楼。
没想到这次竟径首向他走来。
陆淮之地瞳孔黑得发亮，里面倒映着一只黄色的小猫影子，他轻轻地揉了揉程烁的脑袋，很轻地说了一句：
“小桔，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