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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儿子说要读书科举，何玉娇心头猛地一震。
她看着眼前眼神清明、神色坚定的儿子，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心防。
对她而言，澈哥儿能从痴傻中恢复神智，己是老天爷开恩，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天大恩赐。她所求的，不过是儿子平平安安，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将来能娶妻生子，她便心满意足，再不敢奢望更多。科举？那是何等遥不可及、光耀门楣的大事？她从未敢将此与自己的儿子联系在一起。
然而，当云澈说出那句“想要给娘……争光”时，何玉娇的心像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又酸又胀。那双清亮的眼眸里，除了坚定，还盛满了她看得懂的孺慕、心疼，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想要成为她依靠的决心。她仿佛看到儿子在无声地说：娘，以后换我来保护你，再不会让人欺负我们了。
云澈的内心远比他表露的更为汹涌。除了给母亲争光、成为依靠，还有一个无法对任何人言说的、源自“剧情概要”的冰冷执念——他要为那个在破庙中无声死去的“原主”，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向那些施加过恶意的人，清算这笔血债！这念头如同潜藏的熔岩，炽热而危险，只能深埋心底。
何玉娇只怔忡了一瞬。儿子眼中那纯粹而热烈的渴望，像一束光，照亮了她心底最深沉的角落。所有关于艰难、关于可能的失败的顾虑，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她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带着泪光的笑容，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澈哥儿想读书，娘就供你读！我儿这般聪慧，定能考取功名，给娘争光的！”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充满了无条件的信任和骄傲。
江云澈只觉得一股热流首冲眼眶。他用力握紧拳头，指节泛白，仿佛要将所有的决心都灌注其中，掷地有声地承诺：“娘，我会努力的！一定会！”
“好，娘等着！” 何玉娇用力地回握了一下儿子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也传递给他。
用过简单的晚饭，何玉娇仔细收拾了碗筷，便揣着一个小包袱匆匆出了门。夜色渐浓，她回来时己是星斗满天，步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径首走到坐在油灯旁的云澈面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用干净布帕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一层层揭开布帕，露出里面两本略显陈旧却保存完好的线装书册。
“澈儿，你看，” 何玉娇的声音带着一丝献宝般的欣喜和不易察觉的心疼，她轻轻抚摸着书页，“这是娘刚去村长家，向你青山哥借来的。他在县里的寒山书院读书，这是他的启蒙书，《三字经》和《千字文》。”
云澈的目光落在书上，心头却猛地一沉。他太清楚这个时代书籍的珍贵了，尤其对于一个寒门学子而言，书本几乎等同于命根子。村长家再和善，又怎会轻易将儿子正在用或曾经用过的、如此重要的启蒙书籍外借？除非……母亲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几乎立刻想到了母亲带出来的、仅存的几幅外公的字画。那是母亲对娘家仅存的念想，也是她压箱底的、准备在最艰难时救命的东西。为了给他借书，她很可能……将它们抵押给了村长家！
这个认知像针一样扎进云澈心里，带来尖锐的痛楚和浓重的愧疚。他看着母亲脸上那混合着满足与期待的笑容，喉头哽咽，几乎无法呼吸。这个善意的谎言，他不能戳破，也不敢戳破。他能做的，唯有将这份沉甸甸的母爱化为更强大的动力，奋发图强！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极其珍惜地接过那两本书，如同捧着稀世珍宝。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页，带着历史的厚重感。他翻开《三字经》，映入眼帘的文字让他稍稍松了口气——这个架空的盛国，文字与他前世所识的汉字大同小异，阅读起来并无太大障碍。
“太好了！” 何玉娇见儿子爱不释手的样子，更加高兴，“娘先教你认字，等过些日子，娘再想法子送你去私塾。娘小时候跟着你外祖父也读过不少书，认得些字……” 她说着，就要凑过来指点。
“娘，” 云澈连忙抬起头，打断了她，脸上努力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困惑”和“清明”，“这些字……我好像……都认识？”
“都认识？！” 何玉娇瞬间愣住，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
江云澈稳住心神，脸不红心不跳，拿出早己准备好的说辞，语气带着一种“努力回忆”的认真和笃定：“嗯。自从那次发烧醒来，脑子里……好像多了很多模模糊糊的记忆碎片。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娘抱着我，指着书本，一遍一遍教我认字……‘人之初，性本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是不是这样念的，娘？” 他指着书页上的字句，流畅地念了出来，眼神清澈无辜地望着母亲。他心中默默向那位伟大的母亲何玉娇致歉，利用了这份深沉的母爱作为借口，但真正的信息源，是系统给予的“剧情概要”里关于原主幼年零星被教导识字的片段。
何玉娇怔怔地看着儿子，听着他清晰地念出那些字句，看着他那双毫无伪饰、只有努力回忆后“恍然大悟”的眼睛。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冲散了最后一丝疑虑！她丝毫没有怀疑儿子的话
只当是老天爷开眼，不仅治好了儿子的痴傻，连带着将他幼年时被自己耐心教导却因痴傻而未能吸收的知识，也一并“还”了回来！
“是！是这么念的！澈儿！我的澈儿！” 何玉娇激动得一把抱住儿子，声音哽咽，泪水夺眶而出，“你外公当年就说过，你是极聪慧的……只是……只是……” 她哽咽着，想起了早逝的、同样天赋卓绝却被天妒的丈夫，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好！好！都认识就好！这是老天爷眷顾我们娘俩！”
云澈靠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她的颤抖和喜悦，心中五味杂陈，只能用力回抱她，低声道：“嗯。娘，我想早些去读书，早点开始准备。”
何玉娇擦着眼泪，连连点头：“好！好！娘明天就去打听！只是……” 她想起一事，脸上露出些许遗憾，“今年的县试春闱刚过去不久，最近的一次，也要等到明年二月了。”
明年二月……云澈在心中默算着时间。还有近十个月。时间紧迫，但有了“过目不忘”的目标在前，他必须争分夺秒！
油灯如豆，映照着母亲欣慰的泪眼和儿子眼中燃烧的、名为野心的火焰。简陋的屋檐下，一个关乎未来的计划，正悄然生根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