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烬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几秒才逐渐聚焦。头顶是熟悉的茅草屋顶,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他回来了。
施洵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块湿布,轻轻擦拭着他小腿上溃烂的伤口。秦烬下意识想缩回腿,却被对方一把按住脚踝。
“别动。”施洵的声音很平静,但手上的力道却不容反抗。
秦烬疼得额角首跳,咬牙道:“……放开。”
施洵没理他,继续低头清理伤口。他的动作很轻,但伤口被触碰时仍像被火烧一样疼。秦烬攥紧了被单,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
“你逃跑从大山里越过去?”施洵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也得找路走吧?”
秦烬冷笑一声:“关你屁事。”
施洵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桃花眼里没什么情绪,但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你连方向都分不清,就敢往深山里钻?”施洵慢悠悠地说道,“要不是我跟着你留下的痕迹找过去,你现在己经被野猪啃得只剩骨头了。”
秦烬胸口猛地窜起一股火气:“谁要你多管闲事?!”
施洵没接话,只是继续低头处理伤口。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沾了药膏后轻轻按在伤口边缘,动作熟练得像是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秦烬盯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胸口那股闷气又上来了。
——这乡巴佬凭什么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找我?”秦烬冷声问。
施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后继续涂药:“五千块买的,总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
秦烬冷笑:“果然是为了钱。”
施洵没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药罐开合的轻微声响。秦烬盯着施洵的头顶,突然注意到他的发梢还沾着泥水,身上的粗布衣裳也湿了一大片,显然还没换。
——这家伙……是找到他之后就首接把他背回来了?
正想着,施洵突然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看什么?”施洵挑眉。
秦烬别过脸:“没什么。”
施洵也没追问,只是把药罐合上,起身去水盆边洗手。他的背影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单薄,但肩膀的线条却很结实,显然是常年干农活练出来的。
秦烬收回目光,盯着自己包扎好的腿,突然觉得有些荒谬。
——他居然差点死在山里。
而救他的人,是这个他恨不得掐死的乡巴佬。
……
夜里,秦烬的高烧又反复起来。
他浑身滚烫,意识模糊间,感觉有人掀开了被子,用湿布擦拭他的额头和脖颈。冰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下意识往那边蹭了蹭。
“别乱动。”施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无奈。
秦烬睁开眼,视线模糊中看到施洵正俯身给他擦汗。油灯的光晕染在他脸上,衬得他眉眼格外柔和,连平日里总是带着嘲讽的嘴角都显得温和了许多。
“你……”秦烬张了张嘴,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施洵把水盆端过来,扶着他坐起来:“喝水。”
秦烬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温水滑过喉咙,总算缓解了些许灼烧感。他靠在床头,看着施洵忙前忙后的背影,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说……我逃不掉?”
施洵的背影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他把水盆放回桌上,背对着秦烬说道:“字面意思。”
秦烬盯着他的后颈,那里有一道细长的伤疤,在油灯下若隐若现。
“你在威胁我?”秦烬冷声问。
施洵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笑:“你觉得是就是吧。”
秦烬胸口那股火气又窜了上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施洵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的目的很简单——你安分一点,别给我惹麻烦。”
两人对视几秒,秦烬突然笑了:“你以为我会信?”
施洵耸耸肩:“随你。”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秦烬一把拽住了手腕。
“把话说清楚。”秦烬的声音很低,但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施洵低头看了眼被他抓住的手腕,又抬眼看他,眼神平静得可怕:“松手。”
秦烬没动。
施洵突然笑了,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秦烬,你现在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还想跟我较劲?”
秦烬脸色一沉,猛地松开手。
施洵收回手腕,转身吹灭了油灯:“睡吧,明天还要干活。”
黑暗中,秦烬盯着他的背影,胸口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这乡巴佬,永远都是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但他迟早会弄清楚,那句“逃不掉”到底是什么意思。
……
第二天清晨,秦烬是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的。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昨晚好了许多。窗外传来施洵和另一个男人的交谈声,他皱了皱眉,勉强挪到窗边往外看。
院子里,施洵正和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说话,对方手里拎着两只野兔,显然是刚打猎回来。
“听说你昨天进山了?”男人笑着问,“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施洵接过野兔,语气平淡:“没什么,就捡了只蠢猫回来。”
男人哈哈大笑:“你这人,总是神神秘秘的。”
施洵没接话,只是把野兔挂到屋檐下,转身进了厨房。
秦烬盯着那两只野兔,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这乡巴佬,是在说他?
正想着,施洵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
“醒了?”施洵把粥递给他,“吃吧。”
秦烬没接,只是冷声问:“那人是谁?”
施洵把碗放在床头:“村里的猎户,李叔。”
秦烬盯着他:“你们聊了什么?”
施洵挑眉:“怎么,查岗?”
秦烬冷笑一声:“你爱说不说。”
施洵看了他几秒,突然笑了:“他说我捡了只蠢猫回来。”
秦烬脸色一黑:“你——”
施洵打断他:“快吃,粥要凉了。”
他说完,转身出了门,留下秦烬一个人坐在床上,盯着那碗粥生闷气。
——这乡巴佬,果然还是那么讨厌!
但当他端起碗,喝下第一口粥时,胸口那股火气却莫名散了几分。
粥里加了肉沫和野菜,味道意外地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