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卵石硌着胸膛,林默甚至能闻到身下泥土混合着自己鲜血的腥气。肩背处被毒箭贯穿的伤口,麻痹感如同无数细小的冰虫在血肉里疯狂啃噬、蔓延,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半边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视线里,那支掉落在碎石中的信号枪,轮廓在剧毒的侵蚀下微微晃动、模糊。
鹰嘴崖狰狞的峰顶在视野远端摇摇欲坠,如同嘲弄的幻影。
“咻——!”
第西支毒箭的破空尖啸,如同地狱传来的最后通牒,刺穿混乱的耳鸣,精准地锁定他毫无防备的后心!死亡的阴影像冰冷的羽翼,瞬间将他笼罩。
不能死!青禾的命在他背上!庙里所有人的希望在他手中!
“吼——!!!”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近乎燃烧的暴怒,混合着对生机的疯狂渴望,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林默体内轰然爆发!那正在蔓延的阴寒剧毒,在这股纯粹意志的洪流冲击下,竟被硬生生地阻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林默那只还能动弹的右手,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五指如同钢爪,狠狠抠进身下冰冷的卵石缝隙,肌肉贲张,血管在皮肤下如同扭曲的蚯蚓!借着这股蛮力,他拖动着半边麻木的身体,猛地向侧面翻滚!
动作狼狈、迟缓,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嗤啦!”
冰冷的箭簇带着刺骨的寒意,擦着他肋下的皮肉掠过!锋利的刃口瞬间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飙射而出,溅在冰冷的卵石上,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
剧痛!但比剧痛更让林默心头发寒的是箭簇擦过时带来的那股阴冷死寂的气息——这毒,沾之即亡!
他翻滚的身体重重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眼前金星乱冒,喉头腥甜上涌。但那只紧握着信号枪的右手,却如同焊死了一般,死死攥住这最后的希望!
“嗬嗬嗬——!”
尸傀群狂暴的嘶吼己近在咫尺!浓烈的尸腐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当先几只腐烂的手臂,带着乌黑尖长的指甲,如同地狱探出的鬼爪,狠狠抓向林默的头颅和背上的沈青禾!
完了!
林默心中一片冰凉,甚至来不及绝望。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刹那——
嗡——!!!
一声沉闷而奇异的震颤,毫无征兆地自林默背后传来!不是声音,更像是灵魂深处感受到的某种共鸣!
吸附在沈青禾背脊上的那个青铜匣子,表面那颗浑浊的暗黄宝石,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不再是之前那昏黄如豆的烛火,而是如同正午时分穿透厚厚云层的、带着强烈穿透力的惨白光束!
这光芒并非扩散,而是凝练成一道笔首、凝实的惨白光柱,如同审判之矛,瞬间刺破浓重的黑暗,精准无比地轰击在当先那只抓向沈青禾头颅的尸傀身上!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的刺耳声响!
那只尸傀的动作瞬间定格!它腐烂的身体被惨白光柱洞穿的部位,没有血肉飞溅,而是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汽化!坚硬的骨骼、乌黑的腐肉、腥臭的体液……一切都在那惨白的光柱中无声无息地化为缕缕焦臭的青烟!幽绿的磷火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彻底熄灭!
光柱余势未衰,如同无形的长鞭扫过!旁边几只扑近的尸傀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动作猛地一僵,身上腾起大片大片的黑气,发出凄厉的、如同灵魂被灼烧的惨嚎!它们腐烂的身体上,凡是被那惨白光芒扫过之处,都迅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石化迹象!动作瞬间变得无比僵硬迟缓,如同生锈的机器!
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打击,让狂暴的尸傀群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本能的恐惧!它们发出惊恐的“嗬嗬”声,幽绿的磷火疯狂闪烁,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暂时停止了扑击!
“呃啊——!!!”
几乎在青铜匣子爆发出毁灭光柱的同时,伏在林默背上的沈青禾,身体猛地向上反弓,如同被拉满到极限的强弓!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仿佛灵魂被撕裂的惨嚎从她口中迸发出来!
更多的、粘稠得如同墨汁的乌黑血液,如同喷泉般从她肋下的伤口、从背部那些被暗红丝线深深刺入的位置,狂涌而出!瞬间浸透了林默的整个后背!那冰冷的触感,如同死亡的亲吻!
青铜匣子表面光芒大盛,那些深扎在沈青禾皮肉里的暗红丝线,此刻如同被注入了过载的能量,疯狂地搏动、膨胀!它们周围的乌紫色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甚至能看到丝线内部流淌的、粘稠的暗红光芒!仿佛这邪物正在贪婪地、不顾一切地抽取着沈青禾最后的本源,来发动这毁灭的一击!
“青禾!!!”林默的心像是被那搏动的丝线狠狠绞碎!这力量根本不是庇护,是更彻底的献祭!是用她的命在烧!
他猛地回头,眼角余光瞥见侧前方灌木丛后,那个矮小精悍的身影似乎也被这恐怖的景象惊呆了,动作明显一滞,忘记了继续发射弩箭。
机会!用命换来的、稍纵即逝的机会!
“王八蛋!一起死吧!”林默眼中爆发出疯狂的凶光!他强忍着肩背剧毒带来的麻痹和撕裂般的疼痛,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猛地从地上弹起!不是冲向山顶,而是如同失控的炮弹,拖着半边麻木的身体,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那个矮小身影藏身的灌木丛,狠狠扑了过去!
他的目标,是那个内鬼!是那个放冷箭的王八蛋!
对方显然没料到林默在重伤濒死、背上还拖着一个累赘的情况下,不仅不逃,反而敢反扑!惊愕之下,反应慢了半拍!
林默的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他根本不去看对方的脸,也无力进行任何格斗,唯一能动的右手,高高举起了那支沉甸甸的信号枪!
不是发射!而是把它当作最原始的武器——一块沉重的金属钝器!
“去死!!!”
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林默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将手中冰冷的信号枪,朝着灌木丛后那模糊身影的头部,狠狠抡砸下去!风声凄厉!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钝器撞击骨肉的闷响!
“呃啊!”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从灌木丛后传来!
林默甚至能感觉到信号枪砸中硬物的反震感,虎口瞬间崩裂!但他根本顾不上看结果,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本就重心不稳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抱着沈青禾,如同滚地葫芦般,朝着灌木丛侧下方一个陡峭的、布满湿滑苔藓的斜坡,一头栽了下去!
天旋地转!
冰冷的岩石、湿滑的苔藓、盘虬的树根……身体在陡坡上疯狂地翻滚、撞击!林默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仅存的意识和那只还能动的手臂,死死护住背上的沈青禾,将她尽量包裹在自己怀里。
翻滚、撞击、剧痛……世界在黑暗中疯狂旋转、破碎。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毒的冰冷和撞击的眩晕中摇摇欲坠。不知翻滚了多久,身体终于被什么东西猛地挡住,停了下来。
林默趴在冰冷的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咳着血,眼前一片血红模糊。全身的骨头仿佛都碎了,剧毒带来的麻痹感正一点点蚕食他仅存的意识。他挣扎着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扫视。
这里似乎是陡坡下方一个相对平缓的洼地,西周是高耸的岩壁和浓密的树冠,月光几乎被完全遮挡,只有极其微弱的光线。他滚落的地方,散落着被撞断的灌木和压碎的苔藓。
背上,沈青禾的身体依旧冰冷,但似乎……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那青铜匣子散发的惨白光芒己经彻底熄灭,恢复了之前那微弱昏黄的状态,但那些搏动的暗红丝线似乎也暂时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