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蛮。
她依旧穿着那身色彩浓烈古老的异族服饰,赤着双足。夜风吹拂着她盘起的发辫和宽大的袖摆,缀满的细小银铃发出连绵不绝的清脆声响。她手中托着那面绘制着蛇纹的皮鼓,脸上油彩在月光和深坑幽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神秘而威严。
只是,她此刻的脸色异常凝重,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深坑中那庞大的蛇母头颅,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蠢货!”阿蛮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斥责,清晰地压过混乱的噪音,“你以为唤醒蛇母就能得到力量?它只会吞噬一切!包括你的灵魂!”她的目光扫过王福贵,如同看一只卑微的虫子。
王福贵(邪灵)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和那清脆的铃音弄得一滞,浑浊的黄眼珠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更深的疯狂取代:“你…你是谁?!也敢妄议我主?!”
阿蛮没有理会他,她的目光越过王福贵,落在昏迷的苏洛身上,又扫过周正等人,最后定格在深坑中心那不断扭动的蛇母头颅上。
“古滇守陵人一脉,侍奉的从来不是巫王,也不是蛇母。”阿蛮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古老的歌谣,手中的皮鼓轻轻敲击了一下,“咚!”一声低沉而悠远的鼓点扩散开来,与清脆的铃音交织。
“吾等侍奉的,是平衡!是这方天地!”她抬起手,指向那恐怖的头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威严,“蛇母脱困,生灵涂炭!此乃大忌!当以‘锁’镇之,重封空门!”
随着她的话语和鼓点,深坑中那蛇母头颅似乎感应到了某种令它厌恶的气息,猛地转向阿蛮的方向,数张巨口同时张开,发出更加愤怒的嘶鸣!喷吐的毒雾方向瞬间改变,如同数条翻腾的毒龙,朝着阿蛮所在的残碑席卷而去!
阿蛮眼神一凛,赤足在残碑上轻轻一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般向后飘飞,宽大的袖袍挥舞,带起一片叮咚作响的银色光幕。那席卷而来的毒雾撞在光幕上,发出“嗤嗤”的声响,竟然被暂时阻挡、消融!
然而,蛇母的力量岂是易与?毒雾源源不绝,光幕剧烈波动,阿蛮的身影在空中飘摇不定,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守陵人?”周正看着空中与蛇母毒雾抗衡的阿蛮,又看了看步步紧逼、眼中只剩下疯狂的邪灵王福贵,心念电转!不管这女人是敌是友,至少此刻,蛇母和这个邪灵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掩护她!”周正当机立断,对着仅存的两名警员吼道!虽然子弹对蛇母几乎无效,但对付眼前这个邪灵,或许还能争取一线机会!
他猛地调转枪口,不再顾忌最后一颗子弹,朝着正欲扑向苏洛的王福贵(邪灵)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混乱中炸响!
王福贵显然没料到周正会突然攻击他,惊怒之下竭力闪避!子弹擦着他的肩头飞过,带起一溜黑血!
“找死!”王福贵彻底暴怒,舍弃了苏洛,仅存的枯爪带着腥风,如同鬼魅般朝着周正扑来!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周正丢掉打空的手枪,忍着左臂剧痛,拔出了腰间的警用匕首,眼神凌厉如刀,准备迎接这最后的搏杀!
仅存的两名警员也怒吼着,强撑着伤体,握着匕首扑向王福贵!
深坑边缘,瞬间陷入惨烈的近身混战!阿蛮在远处残碑上竭力抵挡着蛇母的毒雾,清脆的铃音和低沉的鼓点交织,形成一片奇异的领域,暂时阻挡着毒雾的扩散,却也无力分身支援。
而昏迷的苏洛,静静躺在冰冷的废墟中,对周遭的厮杀与末日景象,毫无所觉。她苍白的眉头,在蛇母那恐怖的精神威压下,似乎极其微弱地蹙了一下。
深坑边缘的混战惨烈而绝望。周正左臂剧痛钻心,仅靠右手挥舞警用匕首,与状若疯魔的邪灵王福贵缠斗。每一次枯爪的挥击都带着腥臭的阴风,逼得周正险象环生。一名警员拼死扑上,匕首狠狠扎进王福贵的后腰,却被那邪灵反手一爪撕开了喉咙!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警员嗬嗬两声,瞪着眼睛倒了下去。另一名警员目眦欲裂,不顾腹部的重伤,嘶吼着再次扑上,却被王福贵一脚踹飞,重重撞在断墙上,生死不知。
“碍事的蝼蚁!”王福贵(邪灵)狞笑着,将沾满鲜血的枯爪从警员喉咙抽出,浑浊的黄眼珠死死锁定踉跄后退的周正,以及他身后昏迷的苏洛。“轮到你了,警察!用你的血,为我主降临献礼!”
就在王福贵猛扑向周正的刹那!
“嗡——!”
一道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震颤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心跳,竟短暂压过了蛇母的嘶鸣和毒雾翻腾的噪音,自深坑外围的黑暗中传来!
紧接着,一股沉重如山、带着冰冷禁锢气息的暗金色光芒,骤然亮起!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威严,瞬间吸引了深坑内外所有存在的注意!
只见洼地的方向,一道僵硬、蹒跚的身影,正一步步踏入这炼狱的边缘。
是沈青禾!
或者说,是被那青铜匣子——“锁”——完全操控的躯壳。她空洞的暗金色眸子毫无焦点,脸上凝固着金属般的死寂光泽,皮肤下的暗金符文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每踏出一步,都显得极其僵硬,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协调,仿佛被无形的提线牵引。她背上那青铜匣子(金爵杯)此刻光芒大盛,那颗浑浊的暗黄宝石核心,暗金光芒如同凝固的岩浆,剧烈地波动着,与深坑中心那挣扎扭动的蛇母头颅,形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充满敌意的“共鸣”!
蛇母那由无数巨蟒身躯扭结而成的恐怖头颅猛地转向沈青禾的方向!数张巨大的口器同时发出更加狂暴、更加愤怒的嘶鸣!它似乎感受到了那青铜匣子散发出的、源自古老禁锢的致命威胁!喷向阿蛮的毒雾瞬间倒卷,如同数条狂怒的暗绿毒龙,调转方向,朝着沈青禾和她背上的“锁”疯狂噬去!
“锁?!”残碑之上,正竭力维持铃音光幕阻挡残余毒雾的阿蛮,看到沈青禾和她背上的青铜匣子,尤其是感受到那强烈的禁锢气息时,深邃的眼眸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那光芒中混杂着震惊、狂喜和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金爵杯!‘锁’果然在她身上!引动它!必须引动它!”
阿蛮再也顾不上抵挡毒雾,赤足在残碑上重重一踏,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竟主动朝着沈青禾的方向扑去!手中的蛇纹皮鼓急促地敲击起来:“咚!咚!咚!”鼓点带着一种奇特的、充满诱导性的韵律,试图与青铜匣子散发的暗金光芒产生联系,引导它对抗蛇母!
然而,蛇母的毒雾己然临头!那足以蚀金融铁的剧毒气息,瞬间将沈青禾和她背上的青铜匣子吞没!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