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信……他……**”
顾屿那破碎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声音,裹挟着冰冷的雨丝和浓重的血腥气,狠狠撞进林晚的耳膜!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思维和血液!不要信他?他?谁?!陆骁吗?!
巨大的惊骇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她跪在冰冷的泥水里,浑身湿透,泥污满面,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骤然收缩!顾屿的手还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冰冷、颤抖,带着生命最后燃烧般的力度!那双涣散的眼眸里,翻涌着濒死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警示!
“顾屿!你说清楚!不要信谁?!” 林晚失声尖叫,泪水混合着雨水疯狂滚落,她反手死死抓住他冰冷的手指,仿佛想抓住他即将消散的生命!
然而,顾屿眼中的最后一点微光,如同燃尽的灰烬,在她绝望的呼喊中,彻底熄灭了。他紧攥着她的手指,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的枯枝,无力地松脱、滑落,重重地垂在冰冷的泥泞里。头颅微微歪向一侧,苍白的脸上再无一丝生气,只剩下雨水无情的冲刷。
“顾屿——!!!” 林晚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瞬间将她吞没!她不顾一切地扑向担架,却被旁边面色冷峻的保镖强硬地架开!
“小姐!请让开!他需要急救!” 保镖的声音刻板而毫无波澜。
“放开我!顾屿!顾屿!” 林晚疯狂地挣扎着,泪水模糊了视线,指甲在保镖坚硬的手臂上抓出血痕。她眼睁睁看着医疗人员迅速将担架抬上闪烁着蓝色警示灯的医疗装甲车,厚重的车门砰然关闭,隔绝了她最后绝望的目光。
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装甲车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入雨幕,消失在情人坡下蜿蜒的道路尽头。冰冷的雨点无情地砸在林晚身上,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着她的灵魂。
“上车!” 陆骁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瘫倒在泥泞中、失魂落魄的林晚,径首走向自己的越野车。
林晚被保镖几乎是拖拽着塞回了后座。车门关闭,沉重的落锁声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却隔绝不了她心中那片冰冷刺骨的绝望和惊涛骇浪般的疑问!顾屿最后的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尖!不要信他?不要信谁?!陆骁吗?为什么?!
她蜷缩在冰冷的真皮座椅上,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目光失焦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在雨水中扭曲变形的街景。陆骁沉稳开车的侧影,此刻在她眼中,却如同笼罩在重重迷雾中的、带着致命危险的冰山。他真的是母亲的故友?真的是顾屿信任的人?还是……顾屿用生命最后警示她的……敌人?
巨大的恐惧和猜疑如同藤蔓,疯狂缠绕着她脆弱的心脏。
***
再次回到那栋冰冷威严的别墅。厚重的橡木大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雨夜。别墅内部灯火通明,却驱不散林晚心头的阴霾。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紧张的气息。管家早己等候在玄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带她去处理伤口,换身干净衣服。” 陆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疲惫。他没有看林晚,径首走向别墅深处一个隐蔽的电梯入口。“我去看看顾屿的情况。”
“是,先生。” 管家恭敬应道,转向林晚,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姐,这边请。”
林晚麻木地跟着管家,脚踝的剧痛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被带到一个宽敞却冰冷的客用浴室。管家放下干净的衣物和医疗箱,便无声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热水冲刷着冰冷麻木的身体,却无法温暖那颗坠入冰窟的心。林晚机械地清洗着头发和脸上的泥污,看着镜中那个双眼红肿、脸色惨白、如同惊弓之鸟般的自己。顾屿最后那句话,那双绝望警示的眼睛,在她脑中反复回放,每一次都带来更深的刺痛和恐惧。
不要信他……不要信他……
她换上管家准备的干净衣物——一套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尺寸意外地合身。走出浴室,管家己经等在外面。
“小姐,先生吩咐,请您先到客房休息。顾先生正在地下医疗室接受紧急手术。” 管家刻板地说道,“有任何需要,请按铃。”
林晚点了点头,心乱如麻。她跟着管家来到二楼一间宽敞却风格冷硬的客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依旧滂沱的雨夜。管家放下一个呼叫器,无声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死寂。空气里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沉闷的雨声。她走到窗边,看着玻璃上蜿蜒流淌的雨水,如同自己脸上未干的泪痕。顾屿……他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陆骁……他到底是谁?
时间在死寂的焦灼中缓慢爬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晚坐立不安,在房间里踱步。脚踝的疼痛提醒着她情人坡那场生死时速,顾屿冰冷的体温和最后的话语如同梦魇缠绕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轻轻敲响。
管家推门进来,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小姐,先生请您去地下医疗室。顾先生的手术……暂时结束了。”
林晚的心猛地一悬!暂时结束?是脱离危险了?还是……她不敢想下去,几乎是踉跄着跟着管家冲出了房间。
别墅地下。电梯无声下行。冰冷的金属门滑开,一股更加强烈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冰冷的器械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是一条光线柔和却异常冰冷的金属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带有观察窗的合金门。
陆骁就站在观察窗外。他高大的背影在冰冷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双手插在深色家居服的裤袋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内。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脚步发虚地走到他身边,透过厚厚的观察窗玻璃,看向里面——
那是一间如同科幻电影般的无菌医疗室。冰冷的金属墙壁,复杂的仪器闪烁着各种颜色的指示灯。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金属医疗床上,顾屿静静地躺着。
他浑身插满了粗细不一的管子——氧气管、输液管、生命体征监测线……脸色苍白如纸,在无影灯下几乎透明。浓密的眼睫低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深深的阴影。氧气面罩覆盖着他大半张脸,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在面罩上凝结成一片薄薄的白雾,随即又迅速消散。胸膛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只有旁边心电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绿色线条和缓慢跳动的数字,证明着生命还在顽强地延续。
“命保住了。” 陆骁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沙哑,“左肩贯穿伤,后腰撕裂伤伴内脏出血,失血超过1500cc……能撑到现在,是个奇迹。”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但脑部在剧烈撞击中受损……脑桥区域……损伤严重。医生说……最好的结果,也可能是……长期昏迷,或者……永久性的意识障碍。”
长期昏迷……永久性的意识障碍……
这几个字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林晚的心上!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窗台边缘,指甲在金属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玻璃窗内,顾屿那毫无生气的侧脸,那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呼吸……都像一把把钝刀在凌迟她的心脏!那个在讲台上锋芒毕露的学神,那个在暴雨中沉默撑伞的身影,那个在图书馆里如同神祇般拯救她稿子的人……难道就要这样永远沉睡下去?为了她?为了那个该死的“星火”?!
巨大的悲痛和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失声痛哭,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泪水汹涌地砸在冰冷的窗台上。
陆骁沉默地站在一旁,没有安慰。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病房内的顾屿身上,眼神复杂得如同风暴过后的深海,翻涌着沉重的痛惜、冰冷的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为什么……” 林晚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
“因为‘星火’。” 陆骁的声音冰冷而沉重,带着刻骨的恨意,“因为顾屿,是唯一有能力真正解析‘星火’核心算法、揭露当年真相、并找到那些鬣狗致命弱点的人!他们害怕他!比害怕‘星火’本身更甚!所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掉他!”
他的目光终于从顾屿身上移开,落在了林晚泪流满面的脸上,眼神锐利如刀:“现在,你是唯一握着钥匙的人了,晚晚。‘星火’在你手上。保护好它!也保护好你自己!顾屿用命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
林晚的心猛地一颤!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个冰冷的U盘还在!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沉甸甸地坠在那里!钥匙……唯一握着钥匙的人……保护它……顾屿用命换来的时间……
巨大的责任感和恐惧感瞬间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看着玻璃窗内如同沉睡王子般的顾屿,再看向身边这个眼神锐利、身份成谜、被顾屿用生命最后警示的陆骁……巨大的迷茫和混乱撕扯着她的神经。
就在这时,管家无声地出现在陆骁身边,低声汇报:“先生,顾先生的初步医疗报告出来了,需要您签字确认。另外,外围警戒组报告,别墅周边发现不明信号源活动迹象,疑似‘清道夫’外围侦察。”
陆骁的眉头瞬间拧紧,眼神变得无比凌厉。“知道了。加强警戒等级。我马上过去。”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病房内的顾屿,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林晚,沉声道:“你先留在这里陪他。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处理完外面的事。”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跟着管家,大步流星地朝着走廊另一端的指挥中心走去,步伐沉稳却带着雷霆般的压迫感。冰冷的金属走廊里,只剩下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林晚压抑的抽泣声。
林晚独自一人,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看着里面那个为她付出一切、如今却可能永远沉睡的顾屿。巨大的悲伤和无助几乎要将她压垮。她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金属墙壁,泪水无声地流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医疗室内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顾屿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林晚哭得累了,身心俱疲,意识都有些模糊。她呆呆地望着玻璃窗内,顾屿放在身侧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曾经在暴雨中为她撑伞,曾经在图书馆里敲下拯救她稿子的代码,曾经在生死关头死死攥住她,留下最后的警示……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冷的玻璃,仿佛想隔着这层阻碍,触碰一下他那冰冷的手指。就在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上某个细微水痕的瞬间——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
在顾屿那只苍白的手腕下方,靠近金属医疗床冰冷边缘的位置——那片光洁的、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床沿上,似乎……刻着什么?!
林晚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挣扎着爬起来,将脸紧紧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睁大眼睛,努力透过那层隔断,看向那个位置!
光线有些昏暗,角度也有些刁钻。但她还是依稀辨认出,在那冰冷的金属床沿上,有几道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刻痕**!
那刻痕很新,边缘锐利,显然是刚刚刻上去不久!像是用指甲,或者什么极其坚硬细小的东西,在意识模糊之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刻下的!
刻痕的形状很简单,却让林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那是两个极其清晰、带着某种绝望挣扎痕迹的字母:
**L L**
而在“LL”的下方,似乎还有一道更加用力、更加深刻的划痕,如同一个指向下方的箭头,而在箭头所指的金属床沿更下方、被顾屿垂落的手掌微微遮挡的边缘,隐约可见另外两个刻得歪歪扭扭、却带着触目惊心血痕的字母:
**G . Y**
林晚的呼吸彻底停滞!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
LL?!
G.Y?!
是她的名字缩写?林晚?还是……顾屿在意识模糊时无意识地刻下自己的名字缩写?顾屿(Gu Yu)?
不!不对!
一个更加惊悚、更加让她浑身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
顾屿最后那句用尽生命喊出的警告——“不要信他”!
他最后死死攥着她手腕的力度!
他刻下的“LL”和“G.Y”……指向床沿下方……
难道是……
“**不要信陆**”?!
陆骁?!
林晚猛地抬起头,惊恐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顾屿苍白昏迷的脸,再猛地转向走廊尽头陆骁消失的方向!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