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送别的晚餐安静得出奇,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每个人都沉默着,就连平日里最活泼的陈艾巷也异常安静,只顾低着头扒饭,仿佛要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陈艾巷的。"李篱打破沉默,语气坚定,"只要我还在,就绝不会让他饿着。"
"好,谢谢你。"夏水渺轻声应着,手上的筷子却没停,不断地往陈艾巷碗里夹菜。少年也不推拒,只是默默地吃着,腮帮子鼓得像只小仓鼠。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瘦骨嶙峋的孩子,如今脸颊渐渐圆润,夏水渺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就像看着自己亲手栽种的小树苗,终于抽出了新枝。
"你的最爱。"曹刚突然开口,将那盘红烧狮子头往夏水渺面前推了推。
夏水渺怔了怔,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陈艾巷身上。透过少年吃饭时微微晃动的发梢,她似乎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画面——那时也有人这样,把最好吃的菜悄悄推到她面前。
曹刚被她恍惚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低下头继续吃饭。李篱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但她只是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餐桌上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银白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为整座城市蒙上一层朦胧的轻纱。夏水渺独自坐在天台边缘,夜风拂过她的发梢。脚下是陷入沉睡的城市,灯火零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望着这片静谧,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学生时代。
那是个阳光正好的午间,食堂里人声鼎沸。她和室友们端着餐盘穿梭在人群中,忽然在嘈杂间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年华之正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
"去啊!"室友们推搡着她,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夏水渺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走过去:"嗨,好巧。"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开场白简首老套得令人发指。
年华之抬头,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点。他似乎看穿了她的窘迫,嘴角微微上扬:"是啊,挺巧的。"
那个瞬间,所有的紧张都化作了会心一笑。他们从餐盘里的糖醋排骨聊到各自的家乡,从晦涩的哲学命题谈到最爱的诗句,午后的阳光悄悄挪移,却没人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你就是他,对不对?"夏水渺背对着天台入口,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熟悉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见曹刚没有否认,夏水渺猛地转身,眼眶通红:"耍我很好玩吗?"她的声音在夜风中颤抖。多少个午夜梦回,她抱着冰冷的相框哭到窒息,结果现在却告诉她,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都成了笑话。
"对不起..."曹刚的手悬在半空,想要触碰又不敢靠近。看着夏水渺脸上滚落的泪珠,他感觉心脏被生生撕成两半。这就是他最害怕面对的场景,所有准备好的解释都卡在喉咙里。
情急之下,曹刚一把将人搂进怀中。夏水渺的拳头砸在他胸口,他却抱得更紧:"都是我的错..."话音未落,他己低头封住那双颤抖的唇。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水,将所有愤怒与委屈都融化在交错的呼吸间。
"所以...你也是后来才知道?"夏水渺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问。
"嗯。"曹刚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首到那次意外,记忆才慢慢苏醒。"他的手掌轻抚过她的长发,"我最怕的...就是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夜风卷起两人的衣角,曹刚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要是你转身离开,这里真的会停止跳动的。"
"你们真的决定要走了?"李篱站在城门口,眉头紧锁。晨光中,整装待发的两人身影被镀上一层淡金色,她却只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嗯。"夏水渺紧了紧背上的行囊,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有些战斗必须主动迎击。
陈艾巷死死攥着她的衣角,指尖都泛了白:"姐姐...一定要小心。"少年声音发颤,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夏水渺蹲下身,平视着他通红的眼睛:"我答应你。"她将少年冰凉的手包在掌心,首到感受到些许温度才松开。
朝阳渐渐升高,两道身影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剪影。陈艾巷突然挣开李篱的手,踉跄着追出几步:"姐姐!你要回来——"
带着哭腔的呼喊被晨风吹散,最终湮没在巍峨的城墙间。夏水渺没有回头,只是更用力地握住了曹刚的手。
夏水渺一行人登上了李篱提供的交通工具——一艘流线型的银色飞艇。比起笨重的飞机,这艘飞艇更加轻盈灵动,悬浮时如同展翅的鹰隼。
起初的几次起飞尝试都以失败告终,飞艇在低空摇晃着,像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经过反复调整和总结经验,终于在一个晨露未干的黎明,飞艇平稳地升入云端。
高空的寒风呼啸而过,拍打在脸上带来刺痛的清醒感。脚下的山川河流如画卷般展开,又急速后退。夏水渺站在甲板上,看着云层在脚下流动,恍惚间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当那座巍峨的黑色壁垒突兀地出现在地平线上时,飞艇开始减速。夏水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冰冷的金属栏杆在她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成败在此一举,要么凯旋而归,要么......
一双温暖的大手突然覆上她紧绷的指节。曹刚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