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时雨本不欲多管闲事,正要转身继续考察,一个挺拔而熟悉的身影却快步走进了她的视线。
江芸生!
她显然刚处理完什么事情,额角还带着薄汗,穿着那身熟悉的警服常服(非执勤服),警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径首走向那群争执的渔民,身姿挺拔,步伐沉稳有力。
“李叔,张伯,怎么回事?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江芸生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和安抚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路时雨耳中。她用的是本地话,语调自然熟稔。
渔民们看到她,像找到了主心骨,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江芸生耐心地听着,时而点头,时而问上几句,那双清亮的杏眼专注地看着说话的人,眼神冷静却不冰冷。
她微微蹙眉思索的样子,侧脸的线条依旧锋利,鼻梁上那几点晒斑在日光下清晰可见,却奇异地柔和了她过于硬朗的轮廓。
路时雨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看着。工作中的江芸生,与她记忆中那个在车旁略显慌乱、在岗亭前匆匆离去的形象截然不同。
此刻的她,像一把出鞘的剑,收起了羞涩,展露出属于执法者的干练、沉稳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带着对这片土地和居民的深厚理解与关切。这种反差,让路时雨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她看到江芸生条理清晰地分析问题,几句话就点明了争执的症结所在,然后提出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折中方案。
她的语气平和却带着说服力,渔民们脸上的怒气渐渐平息,最终都点了点头。
“好了,都是邻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不值得。”江芸生最后拍了拍一位年长渔民的肩膀,露出一抹极淡却真诚的笑意,“李叔,下次出海注意点潮位。”
纠纷平息,人群散去。江芸生松了口气,抬手抹了下额角的汗,一转身,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站着的一行人。
她的视线瞬间定格在那个戴着墨镜、身姿优雅的女人身上。
是她!
即使墨镜遮住了眼睛,那身独特的气质和轮廓,江芸生绝不会认错。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起来像是在……考察?
西目相对(尽管路时雨戴着墨镜,江芸生却能感觉到那镜片后的目光)。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海风吹拂着路时雨束起的发丝和江芸生警服的衣领。
江芸生只觉得刚刚平复的心跳又骤然加速,手心似乎又开始冒汗。
她下意识地挺首了脊背,维持着警官的仪态,却不知该作何反应。是像上次一样公事公办地问候?还是装作没看见?上次的“落荒而逃”还历历在目……
路时雨看着阳光下明显有些局促却强装镇定的年轻交警,红唇微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她摘下墨镜,那双含着笑意、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颗小小泪痣的丹凤眼,清晰地映入了江芸生的眼帘。
“好巧,小江警官。”路时雨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打破了沉默,如同海风般拂过江芸生的耳畔,“看来,我们又见面了。”
江芸生看着那双含笑的眼睛,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那片被她刻意遗忘的、带着酒红色真丝光泽和墨镜倒影的海浪,瞬间又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喉咙却有些发紧,只发出了一个短促而略显干涩的音节: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