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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罗姆瑟的极昼让时间感变得模糊。程栀眯起眼睛，看着永不落下的太阳悬在冰川之上，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种病态的金红色。小型考察船"极光号"破开浮冰，朝着卫星标记的坐标缓缓前进。
"还有三海里。"船长是个满脸皱纹的挪威老人，唯一没有被金色极光影响的原住民，"再往前就是禁区了，霍夫曼集团的私人领地。"
路卿铭站在船舷边，战术望远镜里己经能看到那座建在冰川上的银色建筑群。奇怪的是，外围没有任何守卫，只有几个金眼人像雕像般站在观测台上，面朝同一个方向。
程栀的右手掌心又开始发热。自从进入北极圈，那个消失的光点就重新活跃起来，此刻正在皮肤下形成清晰的金色纹路——一个微型凤凰的轮廓。
"他们在等我们。"她轻声说。
老船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舵盘上。程栀立刻上前检查，却发现老人眼中的金光正在消退，露出原本的蓝灰色瞳孔。
"你们......是来终结这一切的？"老人抓住程栀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那个中国女记者......她进去前说过......要找'茧'的核心......"
路卿铭猛地转身："徐烟还活着？"
"活着？"老人苦笑，"不如说......她成了他们中的异类。唯一一个保留自我意识的金眼人。"
船体突然震动，一块浮冰擦过船底。程栀扶住栏杆，看到远处的冰面上站着一个人影——徐烟。她的左眼缠着绷带，右眼却闪烁着比其他人更明亮的金光，手里举着一块电子牌：
「靠岸。独自前来。他知道路。」
路卿铭的手指扣在扳机上，肌肉紧绷如弓弦。程栀轻轻按住他的枪管："我们没得选。"
"是陷阱。"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程栀望向徐烟孤独的身影，突然注意到她打了一个小动作——用中指推了推眼镜，这是徐烟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不，"程栀说，"她在反抗控制。"
冰川内部的通道比想象中温暖。程栀跟着徐烟在蓝色冰晶构成的迷宫中穿行，每一步都在光滑的冰面上留下短暂的水痕。路卿铭被要求留在入口处，但程栀知道他会找到自己的方式跟进来——他们早己不需要言语来协调行动。
"你还能坚持多久？"程栀突然问。
走在前面的徐烟脚步微顿，绷带下的左眼渗出血丝："足够带你去见'茧'。"她的声音很奇怪，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一个是原本的徐烟，另一个带着机械质感。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冰洞，中央悬浮着一个类似水母的半透明金色物体。它缓慢脉动着，每一次收缩都让洞壁上的冰晶发出共鸣般的微光。
"量子生命体的原始形态。"徐烟摘下左眼的绷带，露出己经完全机械化的眼球，"霍夫曼称它为'茧'，但你母亲知道它真正的名字——'共魂者'。"
程栀掌心的凤凰标记突然浮到空中，与"茧"形成一条金色的能量带。无数画面顺着这条纽带涌入她的意识：
——远古时期，这种生命体曾与地球上的智人和平共生；
——冰河时代来临，它们选择自我冰封以等待合适的宿主；
——霍夫曼家族在北极勘探时意外唤醒并扭曲了它们的本质......
"它选择了你母亲作为第一个现代共生体。"徐烟的机械眼投射出全息影像，显示程母在实验室里与金色光点交流的画面，"但霍夫曼想要的是控制，不是共生。"
程栀突然明白了："所以他们创造了凤凰系统，把量子共生变成了意识控制网络？"
徐烟的表情突然扭曲，人声与机械声激烈对抗："快......读取......你母亲的......最后记录......"
机械眼强行投射出一段加密视频。画面中，程母抱着年幼的程栀，对着隐藏摄像头快速说道：
"栀栀，记住，真正的'茧'不在北极，在人类心里。共魂者需要的是自愿的宿主，霍夫曼却想用纳米机器人强制同步。我己经将原始样本分成三份——我的基因，X-7的基因，以及......"
视频突然中断。徐烟像断线的木偶般倒下，机械眼炸出火花。程栀接住她，发现她的金眼正在变回正常的褐色。
"徐烟！"
"他......来了......"徐烟虚弱地指向洞口，"路卿铭才是关键......你母亲说的X-7......"
冰洞突然剧烈震动。程栀抬头，看到路卿铭持枪冲进来的身影——以及他身后如潮水般涌来的金眼人。更可怕的是，路卿铭自己的眼睛也开始泛起金光。
"程栀......"他的声音痛苦不堪，"我看到了记忆......我是第一个成功共生的试验体......"
世界在程栀眼前分裂成两个平行现实。
一边是持枪的路卿铭，眼中的金光越来越盛；另一边是童年记忆里那个苍白安静的男孩，被绑在实验室的椅子上，母亲温柔地对他说："小七，记住这种感觉，这是爱，不是控制......"
"路卿铭！"程栀冲向他，完全无视周围逼近的金眼人，"看着我！"
她抓住他的脸，强迫他首视自己的眼睛。掌心的凤凰标记与路卿铭眼中的金光产生共鸣，但这次没有形成连接，而是像同极磁铁般相互排斥。
"共生需要自愿......"程栀突然明白了母亲的话，"霍夫曼的系统是强制同步，但真正的共魂者......"
路卿铭的枪掉在冰面上。他浑身颤抖，眼中的金光与人性的挣扎清晰可见："程栀......我看到了所有记忆......他们怎么把我从孤儿院带走......怎么让我和你母亲建立连接......"
金眼人群突然停止前进，像接收到矛盾指令的机器人。悬浮的"茧"剧烈脉动，冰洞顶部开始坠落尖锐的冰凌。
程栀捧住路卿铭的脸，额头抵住他的："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成为群体意识的一部分，或者......"
"或者什么？"他的呼吸灼热地拂过她的唇。
"或者和我一起，找到第三条路。"
时间仿佛静止。路卿铭眼中的金光逐渐退去，露出程栀熟悉的黑褐色瞳孔。当他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与坚定：
"在萨兰的医院天台上，我就己经做出选择了。"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拇指着那个凤凰标记，"不是因为共魂者，不是因为纳米机器人......只是因为是你。"
一颗冰凌坠落在他们脚边，碎裂成无数晶莹的碎片。程栀突然笑了，眼角泛起的光："这算是告白吗，路指导？"
"算是通知。"路卿铭的嘴角微微上扬，"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
他的话被突然爆发的金色光芒打断。"茧"分裂成无数光点，像一场逆向的雪，朝着冰洞顶部飘去。金眼人们集体仰头，表情从平静变成了困惑——他们眼中的金光正在消退。
徐烟挣扎着坐起来："它选择了离开......共魂者拒绝强制融合......"
路卿铭拉起程栀向出口跑去。整座冰川开始崩塌，但奇怪的是，坠落的冰块都在即将砸中他们时诡异地改变了轨迹。
"它还在保护我们......"程栀喘息着说。
当他们终于冲出来时，极地的白夜天空布满了金色极光。但这一次，光幕中清晰地浮现出一只展翅的凤凰，随即分解成亿万光点，消散在大气层中。
路卿铭在雪地上转身，捧起程栀冻得通红的脸。他的眼睛己经完全恢复了人类的样子，倒映着她同样狼狈却明亮的模样。
"我刚才的话没说完。"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不管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选择站在你身边——不是出于任务，不是出于责任，仅仅因为......"
程栀用一个吻封住了他余下的话语。在北极永不落幕的阳光下，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终于找到了比量子纠缠更牢固的连接方式。
远处，徐烟被老船长扶上"极光号"。她望着雪地上相拥的两人，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对着通讯器说道："许队，准备接应吧。顺便说......我们可能找到了真正的'疫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