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天刚蒙蒙亮,顾铭就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穿戴衣服。
“想不到这家伙从小就这么卷。”
顾铭一边向身上套着普通的粗布衣衫,一边小声吐槽。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和学习,他己经洞悉了张府的部分信息。
比如张居正的祖父张镇曾经来看过张居正一眼,说了一些勉励的话。
又比如那个看光他的小女孩是张居正八岁的妹妹,性情跳脱。
而今日,顾铭准备像几天前一样,去书房,在张居正的身旁侍立。
穿戴好衣服,简单用过早饭后,顾铭就出门了。
来到书房门口,顾铭就看到张居正早早就在那里等候,还是在他平常站的位置!
他的瞳孔一缩,心中一阵惊愕:
“我擦,你不按常理出牌,今天怎么这么早?”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张居正还没用完早膳。
但今日不知怎么,张居正居然提前到了。
这让顾铭心中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
不过,表面上他的动作不停,连忙走上去行礼道:
“少爷,小人来晚了。”
“你没来晚,是我来早了。”
张居正摇了摇头,向左前方走了几步。
顾铭的眸光一亮,快步走到刚刚张居正的位置,转身站定。
张居正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扭头看着顾铭:
“今日不在书房温书了,随我出门。”
“不知少爷要去哪里?小人好做些准备。”
顾铭拱了拱手,态度极其谦卑。
“湖广学政,东西都被管家准备好了,你随我上马车就行。”
说罢,张居正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顾铭静静等待张居正踏出两步后,才动身跟上。
这是他有意识养成的习惯,谨小慎微。
作为下人,随时可能被主子赶出去。
他只有做到谨慎再谨慎,才能活下去。
存在即是一切,一切为了存在。
而两人不知道的是,一双眼睛将整个过程都看在了眼里。
随着二人出门,一个清瘦的老者缓缓迈步而出,捋着胡须道:
“张镇,这是何人?”
“张居正啊,大人应该见过的。”
张居正的祖父张镇此时走了出来,站在老者身后道。
“我自然知道,你孙子的举人还是我刻意要求落榜的。”
老者轻笑一声,继续道,
“我问的是那个书童,是什么来历?”
“就是居正母亲去牙行买回来的,没什么来历。”
张镇回忆了一下,回答道。
“买回来的?不像啊。”
老者皱了皱眉,不住地摇头,
“如此慎重,如此谨慎,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
张镇面露疑惑,追问道。
“你没看到吗?
那个书童在张居正动身后,没有立刻跟上,而是保持距离,始终都是两步远。”
老者长呼一口气,不住惊叹道,
“如此之人,我在史书中只看到了一个人。”
“何人?”
“数十年未曾被汉武帝批评的——霍光!”
“什么?!”
......
吱呀吱呀!
随着马车逐渐停了下来,顾铭率先跳下车,侍立在马车旁,伸出双手。
张居正则在顾铭和马夫的帮助下,十分得体地下了马车。
虽然十岁的孩子去扶十三岁的张居正下车,不能说一点作用没有,也只能说是没有一点作用。
但做做样子还是很重要的。
起码对于顾铭来说,是这样的。
两人随后来到一处大院门口,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西个烫金大字赫然在大门正上方闪闪发光,从右往左,依次是:
湖广学院!
“这是朝廷在各地办的官学,只招收考中秀才的人作补府学生。”
张居正轻声解释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忧虑,
“若是考中举人,即可赴京进国子监。
若是没考中,便要回来重修三年。”
顾铭一眼就看出来张居正眼中的忧虑,不禁皱眉思索起来:
“莫非这湖广学院看不起重考生?
不应该啊。
每年的重考生有很多,学政没必要因小失大啊!”
而张居正的下一句话,就给了顾铭答案:
“我曾经自恃天资,只是在这里挂名,平时都在家中温书。
想来,这里的先生对我颇有怨言。”
害!
原来是你自己作的。
顾铭撇了撇嘴,心中松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老师有怨言的话,最多会在学业上为难张居正,哪个老师会为难一个小小书童呢?
然而,张居正的下一句话,让顾铭的心情宛如过山车,又一次降入谷底:
“学政里有不少看不惯我的,他们或许不会对我出手。
但有可能为难你,你要小心。”
嗯?
为难我!
顾铭在心中疯狂吐槽,只觉得一口天大的黑锅按在了自己头上,无力地看着天空:
“万恶的封建社会!!!”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突然传来。
噔噔噔!
噔噔噔!
噔噔噔!
......
马蹄声越来越近,一辆装潢十分华丽的马车很快出现在两人眼前。
“少爷,到旁边。”
看着丝毫没有减速意思的马车,顾铭心生不妙,拉着张居正向旁边走了几步。
哪曾想,那马车也微微变动方向,首冲两人而来。
“我擦,针对这就来了?”
顾铭嘴角抽搐,心中陷入了纠结。
按照这个架势,只有两个可能:
马车停下,两人获救。
马车不停,两人同死。
绝不可能一死一活。
“我就不信,有人敢在湖广学院门口杀人。”
顾铭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
他一把将张居正护在身后,举起双手大喝道:
“张府少爷在此,速速停下!”
说完,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顾铭紧闭双眼。
一息。
两息。
三息。
预想中的惨烈和疼痛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马嘶:
“吁!”
顾铭缓缓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马首,吞了一下口水。
就差两步,他和张居正就都死了!
而马车上的人也在此时露出真容,冷笑道:
“哟,张神童怎么也有闲情来学院学习?
您不是神童吗?
不是看不上学院吗?”
话音刚落,一个腰缠玉带,戴着金色束发冠的人,用一把折扇挑着马车上的帘子,露出了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