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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落座我对陈知府拱手笑道：“陈世伯，再过些日子，咱那百味斋和精品阁就要开门迎客了。您老这手墨宝可是咱们云州一绝，能不能请您赏脸，给这两家铺子题两副招牌？”
陈知府正端起茶盏，闻言放下，捋着胡须朗声笑起来：“哈哈，你小子！行，看在你枕着银票睡觉的份上，这字老夫写了！说说看，你这百味斋，葫芦里又准备卖什么新鲜药？” 他眼中带着长辈看晚辈折腾的兴味。
我精神一振，立刻比划起来：“一楼，专门做烧烤！现切现穿，炭火炙烤，香味能飘半条街！二楼呢，做烤肉！精挑细选的肉，配上秘制蘸料，围着炉子边烤边吃，别有风味！至于后院，” 我故意压低点声音，带着点“独家秘闻”的意味，“改成了几间上好的套房，只对我们‘翻江倒海’和‘百味斋’的VIP贵宾开放！不是会员，银子堆成山也住不进来！” 我拍着胸脯，一脸“您老放心，格调绝对够”的表情。
陈知府了然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唔，这会员制的客栈，倒是个新鲜主意。那精品阁呢？又是卖什么的？”
“精品阁嘛，” 我挺首腰板，“就是专卖店！专卖我鼓捣出来的那些独一份儿的好东西！现在可能还少点，以后嘛，” 我嘿嘿一笑，信心满满，“包管让您老大开眼界！”
“专卖店？” 陈知府咀嚼着这个词，虽然新鲜，意思倒也明了，他笑着挥挥手，“行，老夫知道了。回头写好了，让王权给你送府上去。去忙你的吧，财迷小子！”
得了准信，我乐滋滋地告辞出来。接下来几天，真真是脚不沾地。
百味斋后厨临时搭起的棚子里，烟火气混着新木头的味道。我撸着袖子，正对着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厨和厨娘，唾沫横飞：“这羊肉串！肥瘦相间是基本！关键是腌料的配比！孜然、辣椒面、盐巴、一点点糖提鲜……对，就这样！抹匀了！穿串的时候，三瘦一肥！签子要这样握，手腕发力，串得紧实又漂亮！”
我拿起几串刚穿好的生肉串，架在临时垒起的炭火小炉上。“火候！火候是关键！” 炭火舔舐着肉串，油脂滴落，滋啦作响，腾起的白烟和焦香。“看到没？肉色变白，边缘微微卷曲焦黄，油脂被逼出来，滋滋冒泡……这时候撒第一遍料！撒匀！翻面！等这一面也差不多了，再撒第二遍！最后快好的时候，撒点芝麻！记住了！火太旺容易外面焦里面生，火太小了肉柴！要的就是这外焦里嫩，一口下去汁水西溢的感觉！” 我示范着，香气弥漫开来，引得周围几个帮工都忍不住咽口水。
“还有这烤鸡翅，得划几刀，腌透了！烤鱼，肚子里塞香料，皮要烤得酥脆……” 我恨不得把自己脑子里那点现代烧烤经验一股脑全灌给他们。
这边刚吼完厨子，那边又一头扎进了城西的铁匠铺。铺子里炉火正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铁憨憨”正拿着我刚给他的图纸，对照着地上一个半人高、泛着金属冷光的大家伙比划着。那是一个按照我要求打造的、足有一米三长的专业烧烤炉，炉膛设计、通风口、炭架、甚至边沿放置调料的小凹槽，都做得一丝不苟，几乎和我前世在烧烤店后厨见过的一模一样！
“王师傅！厉害啊！” 我围着炉子转了一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手艺，绝了！一点就通！”
铁憨憨只是抬起黝黑的脸，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用袖子抹了把汗，继续低头敲打手里一块烧红的铁片——那是给二楼烤肉桌准备的圆形烤盘边缘。
“对！就照这样！” 我指着图纸，“一楼每张桌子旁边，都要配一个这样的小烤炉，大概这么大，” 我比划了个家用小号烧烤炉的尺寸，“客人可以自己动手，图个乐子。也可以让咱们后厨烤到七八成熟，拿上来放在这小炉子上保温加热，随吃随取。二楼包间的烤肉桌，” 我指着铁憨憨正在做的圆形铁盘，“就用这种厚实的铁盘，下面放炭火。还有，” 我翻出另一张图，“再做一批这种带网格的烤盘，烤蔬菜、豆腐啥的方便！”
铁憨憨看看图纸，又看看手里成型的铁盘，点点头，闷声道：“东家放心，能做。” 那沉稳可靠的样子，让我更加坚定了要把他挖到精品阁后院铁匠铺的决心！这可是技术型人才！
从铁匠铺出来，日头己经偏西。我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排烟！排烟问题还没解决！那满屋子的烤肉烟要是排不出去，再好的味道也白搭！脑子里灵光一闪，赵慎儿！还得找她！
马车首奔济世堂。药香依旧，赵慎儿正在柜台后核对账目。看到我进来，她放下算盘，目光在我沾染了些许炭灰和铁屑的衣袍上扫过，唇角微弯：“张公子今日又去‘指点江山’了？”
“别提了，赵小姐，救星啊！” 我苦着脸，“还得麻烦你帮我画个东西！” 我简单描述了一下排烟筒和顶部喇叭口集烟罩的构想。
赵慎儿铺开纸，提笔蘸墨，很快，一个由铁皮卷成的圆筒，顶端连接着一个夸张的大喇叭形状的集烟罩跃然纸上，线条简洁却极具现代工业感。
“这是……” 赵慎儿看着图纸上那怪模怪样的东西，清眸中满是困惑，“排烟？烟如何能自己顺着这管子走？”
“唉！这就是最大的难点！”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雏形有了，怎么驱动它把烟吸出去？总不能靠人拿扇子扇吧？头疼！真头疼！”
赵慎儿看着我抓耳挠腮的样子，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春风吹皱一池静水：“原来，也有事情能让张公子如此头疼的吗？”
“多了去了！” 我无奈地摊手，一脸苦大仇深，“赵小姐你是不知道，我这脑子里，想干的事能堆成山，可这做起来，桩桩件件都是难关！”
赵慎儿莞尔，没再多言，只道：“那走吧，去铁匠铺看看。”
马车再次驶向城西。福伯办事利落，等我们到达铁匠铺时，他不仅带着两个木匠老师傅在等着，连铁憨憨也暂时停了手里的活计。
小小的铁匠铺里炉火熊熊，挤满了人，空气灼热。我带着赵慎儿走进去，众人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尤其看到赵慎儿这样一个气质清贵的大家小姐出现在这烟熏火燎之地，都显得有些局促。
“诸位师傅！” 我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今天把木工和铁匠的师傅们请到一起，是有一件要紧事，需要大家通力合作！” 我示意赵慎儿展开那张画着巨大喇叭烟囱的图纸，“咱们要做一套排烟的管道！形式大概是这样，铁皮卷筒，上面加个大罩子。但问题在于，” 我敲了敲图纸，“怎么让这烟，乖乖地顺着管子跑出去？”
众人围着图纸，铁匠们看着那铁皮筒子觉得能做，木匠们则一脸茫然，不知自己该干啥。铺子里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都是对这“怪东西”和排烟难题的困惑。
“安静！” 我提高音量，抛出了杀手锏，“谁能想出法子，或者一起把这排烟的问题解决了，每人，我当场赏二十两银子！” 哗！这话一出，如同冷水滴进滚油锅，铺子里瞬间炸开了！二十两！足够普通人家舒舒服服过一两年了！工匠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而且！” 我趁热打铁，声音充满诱惑，“这只是开始！年底，参与此事的师傅，精品阁后院作坊的份子红利，少不了大家的！”
重赏之下，气氛立刻从茫然变成了热切。大家摩拳擦掌，对着图纸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铁憨憨皱着眉，盯着那喇叭口；木匠师傅捻着胡子，琢磨着烟道的角度……
我背着手，在铺子里踱步，听着他们讨论“加风箱”、“做烟囱拔高”、“用湿布挡”之类的法子，总觉得差点意思。烟……烟……怎么吸走？驱动力在哪里？我的眉头越皱越紧。
忽然，脚步一顿！脑子里像划过一道闪电！博物馆！前世去博物馆参观，好像见过一个……一个什么朝代的灯！鸟形的！对！叫什么来着……我猛地站住，双手无意识地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灯……鸟……脖子……能转……肚子里……水！”
铺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我像个神婆似的在炉火旁手舞足蹈、念念有词。
“啊——！” 我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几乎跳起来，冲到赵慎儿面前，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赵姑娘！快！帮我画！画一只大雁！不，仙鹤也行！要低头！它的头，变成一个我伸出来手比划成虎爪一样张开的灯罩！对，就是集烟罩！大雁的脖子，内部是空的管道，分成两节，可以扭动衔接灯罩头！脖子的另一端，也能扭动，连接大雁的身体！大雁的身体，是空心的腹腔，里面要能注水！最关键的是——” 我激动地指着大雁背部，“在它身体上面，放一个托盘！托盘上，正好放咱们的小烤炉！炉子里生的烟，不就顺着那像灯罩一样的‘雁头’被吸进去，然后经过空心的雁脖子管道，钻进它注了水的肚子里吗？烟遇水则溶！
我手舞足蹈地描述着，灵感喷薄而出。赵慎儿起初有些愕然，但很快，她清亮的眸子亮了起来，显然捕捉到了这个构想的精妙之处。她不再犹豫，立刻提笔，在另一张干净的宣纸上飞快勾勒。
炭笔沙沙作响。炉火映照下，一只优雅低首的大雁轮廓迅速成形。它伸长的脖颈被巧妙地设计成中空、可扭动衔接的管道，头部化作一个张开五指般的精巧罩子（集烟罩）。身体，内部中空（水箱），背部稳稳托着一个平台（放置烤炉）。线条流畅，结构清晰，将生物形态与实用功能完美融合！
“对！对！就是这样！羽纹铜凤灯！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原理！” 我指着图纸，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
铺子里一片死寂。铁憨憨、木匠师傅、福伯，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慎儿笔下那只即将“吞云吐雾”的铁雁（或铜雁）。老木匠捏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喃喃道：“这……这雁子……真……真能吃烟？”
“当然能！” 我一把抓过图纸，啪地一声拍在铁憨憨面前那滚烫的铁砧旁，震起几点火星，“诸位！照着这个做！就用铁皮！或者铜皮更好！雁头罩子，雁颈管道，雁身水箱，还有托烤炉的盘子！越快越好！最关键的是，” 我目光扫过众人，“一定要能和咱们的桌子严丝合缝地结合起来！让烟，只能往这‘雁肚子’里钻！明白吗？”形状你们自己研究。
交代完毕，不顾铺子里工匠们依旧沉浸在巨大震撼中的呆滞表情，我拉着赵慎儿，像打完一场大胜仗般，意气风发地离开了铁匠铺。赵慎儿愣住.任由我牵着走出去.脸上微红。
马车里，赵慎儿难得地没有看向窗外，而是微微垂眸，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虚画着什么，仿佛还在消化那只神奇铁雁的构造。她清丽的侧脸在晃动的车帘光影里，显得若有所思。
将赵慎儿送回赵府，看着她带着丫鬟灵儿走进那气派的门楼，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后，我才长长舒了口气，刚才得意忘形了，牵了人家姑娘的手！摇摇头….带着小西打道回府。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书房里，烛火摇曳。我摊开赵慎儿画的那张“吞烟铁雁”图，指尖划过那流畅的线条，仿佛己经能看到它在百味斋的桌面上昂首挺立，将恼人的油烟尽数吞没的景象。炉火、肉香、笑语喧哗……而没有呛人的烟雾。
窗外，更深露重。我吹熄了烛火，将自己扔进柔软的床铺。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脑子里那只振翅欲飞、即将吞尽人间烟火气的铁雁，却在黑暗中越来越清晰。一夜无话，只有梦乡深处，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雁鸟清越的长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