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霆的道靴碾过枯黄的野蒿,山风卷着碎叶掠过他道袍下摆。
他攥着"封印计划"的手始终没松,羊皮纸边缘被指甲抠出毛边——叶知秋消失前那滴泪,此刻正顺着他记忆的脉络往心口钻。
哪都通提供的情报说,废弃的清微观是叶知秋近期活动的节点。
他没告诉沈灵枢,甚至没和祖师堂的烛火多待片刻。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断尾时越干净。
清微观的山门斜倚着山壁,门楣上"清微"二字早被风雨啃得只剩半撇。
周玄霆足尖点地跃上墙头,雷符在指尖跃成幽蓝弧光。
院内荒草齐膝,却不见半分妖气——首到他转过影壁,后墙的朱砂刻痕刺得他瞳孔微缩。
"你终将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囚徒。"
笔锋狂乱如刀刻,最后一个"徒"字拖出三寸长的划痕,像是写的人突然被抽走了力气。
周玄霆伸手抚过刻痕,石粉簌簌落进指缝。
叶知秋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你以为困住我的是天师府的雷?
是三清正法?"那天她站在雨里,红裙被血浸透,"困住我们的,是你不肯看一眼的真相。"
他的指节抵在石墙上,雷法不受控地窜出,在墙面烧出焦黑的纹路。
"师兄!"
沈灵枢的喘息声惊飞了檐下的夜枭。
周玄霆转身时,正看见师弟顺着断墙翻进来,道袍下摆沾着草屑,腰间新佩的桃木剑还带着新鲜的木香——显然是回天师府重取的。
"你去哪了?"沈灵枢的声音发颤,"祖师堂的香灰是我扫的,你留的信...我找了你三个时辰。"他的目光扫过周玄霆身后的刻字,瞳孔骤缩,"这是叶知秋写的?"
周玄霆别开脸。
山风掀起他额前碎发,露出眉骨处一道淡白的旧疤——那是十年前为护沈灵枢挡下的妖爪印。"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
"不需要?"沈灵枢一步跨到他面前,袖口沾的草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当年我被狐妖迷心窍,是你说'师弟,师兄带你走正路';去年我被怨气侵体,是你在丹房守了我七天七夜。
现在你说我不需要知道?"他突然抓住周玄霆的手腕,"你看看自己!
攥着'封印计划'像攥着催命符,看叶知秋的眼神比看我还深——"
"松手。"周玄霆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沈灵枢的手指在发抖,却越攥越紧:"我不是你的附庸!
如果你错了呢?"
周玄霆反手扣住他的腕脉,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沈灵枢疼得倒抽冷气,却看见师兄眼底翻涌的暗色——那不是生气,是...恐惧。
"那就等你亲眼看见再说。"周玄霆松开手,道袍扫过沈灵枢的手背,"回天师府。"
他转身走向山门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不用回头也知道,沈灵枢跪在了那行刻字前。
哪都通华东区办公室的灯光彻夜未熄。
韩承欢转动着钢笔,投影在墙上的影子像只蓄势的鹰。"周玄霆的定位在清微观,半小时前移动了。"宋知遥的汇报声从通讯器里传来,"轨迹指向九溪山方向。"
"九溪山。"韩承欢的钢笔尖在地图上戳出个洞,"百年前山崩的源头,封印核心区。"她翻开手边的加密文件,最上面是周玄霆昨夜提交的"封印计划"复印件,最后一页的红圈在灯光下刺眼,"叶知秋的目的是引他去解封印,还是..."
"组长?"
"调三组去九溪山外围设卡,五组跟宋知遥的人汇合。"韩承欢合上文件,指甲在封皮上掐出月牙印,"周玄霆要是和叶知秋撞上...准备好收尸袋吧。"
洞穴的潮气裹着甜腻的梅花香涌进鼻腔时,周玄霆的雷符己经凝在掌心。
洞顶滴下的水落在他手背上,凉得像叶知秋的眼泪。
"这一次,我们换种结局如何?"
声音从洞的最深处传来,混着滴水声,像被揉碎的丝绸。
周玄霆抬步向前,靴底碾碎了什么——是半片引魂香,焦黑的,带着徐德昭特有的阴火味。
洞壁突然亮起幽蓝鬼火,照出满地的符咒。
叶知秋倚在石笋后,红裙如血,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你看,我连陷阱都不设了。"她伸出手,掌心躺着半枚玉佩,和祭坛青铜鼎里的那半枚严丝合缝,"你要的真相,就在这玉里。"
周玄霆的雷符噼啪作响,却没急着掷出。
他盯着叶知秋的眼睛——那里没有狡黠,没有怨恨,只有他在天师府后山看星时,偶尔会落进井里的月光。
"你怕什么?"叶知秋往前走了一步,银铃碎成一片,"怕这玉里的真相,会让你十年的道心...碎成渣?"
洞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周玄霆猛地转头,正看见沈灵枢从洞缝里挤进来,桃木剑在鬼火下泛着青芒。
"师兄!"沈灵枢的声音带着破音,"这是陷阱——"
洞顶的石屑突然簌簌落下。
周玄霆抬头的瞬间,看见洞壁的符咒同时亮起红光。
叶知秋的笑声混着徐德昭的尖啸从通讯器里炸响:"周玄霆,你的道心...该碎了!"
沈灵枢扑过来时,周玄霆本能地去拉他。
两人的指尖刚相触,整座山体突然发出闷吼。
碎石如雨点般砸下,叶知秋的身影在乱尘中模糊,只余下那句轻笑:"看,我们的结局...开始了。"
(山壁的裂痕正在扩大,混着雷火的轰鸣里,周玄霆摸到沈灵枢手腕的温度,突然想起小时候背他穿过的那片林子——那时的雾,可没这么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