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天师府的青石板路上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周玄霆的道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沈灵枢跟在他身后,手腕上缠着的纱布渗着淡红,却走得比平时更稳。
"掌门师叔在演经堂。"引路的小道士话音未落,周玄霆己推开朱漆木门。
檀香混着旧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正座上的白眉道人放下茶盏,眼角的皱纹里还凝着未褪的倦意。
"玄霆,你伤没好全。"掌门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叶知秋的事,昨己说过三遍。"
周玄霆单膝点地,掌心按在青石板上:"她抽走我前世记忆织幻境,连灵枢都为我折了寿。
此妖留不得。"他喉结滚动,"若再拖,不知多少无辜人要被她的欲望之力吞噬。"
沈灵枢站在门边,目光扫过掌门案头摊开的《镇魔志》。
书页边缘压着半枚青铜虎符——那是天师府内门长老才有的信物。
他注意到掌门握杯的指节泛白,杯底与木案相碰,发出极轻的"咔"响。
"你师父临终前曾说..."掌门突然顿住,抬眼时目光越过周玄霆,落在沈灵枢脸上,"灵枢,去后园折两枝雪梅来。"
沈灵枢的指尖在袖中蜷起。
他退出门时,听见门内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还有掌门压低的叹息:"当年用魂镜封她的,是你师祖...那镜里的封印,哪是说破就破的?"
后园的梅树落了一层薄霜。
沈灵枢握着剪子站在树下,却见守园的老道士拄着扫帚走近:"小师叔,昨日西厢房的烛火亮到三更。"他浑浊的眼睛突然清明,"长老们吵得厉害,一派要灭妖,一派说她是钥匙。"
"钥匙?"沈灵枢的剪子"当啷"掉在地上。
老道士弯腰捡起,剪刃在他掌心划出血珠:"当年封印的是'贪嗔',叶知秋是宿主。
若杀了她...封印崩了,贪嗔二魔就要现世。"他将剪子塞回沈灵枢手里,"你师兄知道,所以急着动手——他宁可担这因果。"
演经堂的门"吱呀"开了。
周玄霆走出来,道袍下摆沾着未干的茶渍。
他看见沈灵枢时欲言又止,最终只说:"掌门让我们先回静思阁养伤。"
沈灵枢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昨夜古庙中,韩承欢藏起的镜碎片。
师兄究竟还知道多少?
是夜,沈灵枢在静思阁翻书时,窗棂传来极轻的叩响。
他刚摸向床头的桃木剑,一道黑影己闪了进来。
月光映出对方腰间的骷髅挂坠——全性徐德昭。
"沈小师叔,你师兄藏得可深。"徐德昭倚着窗,声音像浸了蜜的针,"他早看过初代祖师的手札,知道叶知秋不能杀,却偏要你替他挡灾。"他抛来一枚青玉简,"看看吧,你会明白谁才是局外人。"
沈灵枢的手悬在玉简上方,能感觉到其中流转的灵力。
他想起白日老道士的话,想起师兄在古庙中颤抖的手,终于咬了咬牙。
玉简展开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初代祖师跪在魂镜前,镜中女子泪落如珠;周玄霆前世跪在祖师像前发咒:"若她再醒,我必亲手斩她"; 还有一页血书,写着"杀叶知秋,封破魔出,玄霆愿以命祭"。
"哐当"一声,沈灵枢碰翻了烛台。
火光映着他发白的脸,他终于明白师兄为何总在深夜望着后山出神,为何每次提到叶知秋,道袍下的手都会攥成拳。
与此同时,三百里外的古庙遗址。
苏映雪裹着夜行衣蹲在断墙上,身后跟着五个哪都通特勤。
韩承欢的声音从耳麦传来:"那碎片上的古篆,和天师府典籍里的封印阵图纹路一致。"
"收到。"苏映雪打了个手势,特勤们鱼贯而入。
月光照在残碑上,照见碑底新翻的土——有人比他们先到了。
"小心!"苏映雪抽出短刃,却见暗角里亮起幽绿的眼。
全性杀手的口哨声穿透夜雾,她这才想起韩承欢的叮嘱:"全性要的是封印,我们要的是钥匙。"
而在天师府演武场,周玄霆站在雷阵中央。
他故意放出的"叶知秋藏在东郊废宅"的消息,终于引来了六条影子。
"雷动!"他掐诀的手快如闪电,紫色电弧如网般罩下。
最后一个杀手倒在他脚边时,怀里的密信飘了出来。
周玄霆捡起,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待叶知秋归来,重启祭坛——徐德昭。"
他的指节捏得发白。
原来全性早知道叶知秋是封印钥匙,他们要的不是杀她,是唤醒她!
"师兄。"
沈灵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玄霆转身,看见师弟手里攥着那枚玉简,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亮:"你早知道杀她会放魔,却还要做?"
"是。"周玄霆的声音哑得像锈了的剑,"我前世欠她的,这世用命还。
但魔若现世,死的人更多。"他想摸沈灵枢的头,却被避开了。
"那我去查。"沈灵枢退了一步,"查清楚封印的真相,查清楚魔是不是真的存在。"他转身走向山门,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师兄,我信你,但我要自己看。"
周玄霆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忽然想起掌门白天塞给他的那枚青铜虎符。
虎符背面刻着"典籍阁"三个字,还带着掌门掌心的温度。
山风卷着几片梅瓣落在符上,他握紧虎符,转身朝后山走去。
那里有天师府最古老的典籍阁,藏着初代祖师的手札,藏着叶知秋的秘密,也藏着他不敢让沈灵枢知道的,所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