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大营。
以刘备作战之英勇,斩获敌人首级,简首是轻而易举。
但陶谦战后一看,却觉得刘备面露难色,赶紧出言询问。
“玄德,可是有难言之隐?”
“陶公,敢问您会如何处置这些降兵?”
陶谦没有想到,刘备竟然会反问自己。
“那自然是斩首示众以儆效尤,震慑宵小之辈,让他们知道从贼的下场。”
陶谦毫不犹豫,说出了心中所想。
“从贼者,大多为精壮青年,他们也是活不下去,为了混口饭,才会追随张角。”
“陶公有所不知,幽州不少郡县,宁可将粮食放在府库发霉,也不肯救济流民。”
“何况战乱刚刚结束,无数荒地等待开垦,备以为该劝他们弃恶从善。”
刘备并非圣母心泛滥,而是从州郡生产的角度,试图劝说陶谦。
田地里不会平白无故长出粮食,还需要农民辛勤耕作,男丁就是生产力。
如今汉军众将,为了军功杀戮,显然会使得田间无人。
“刘备,你这是在教陶公做事?”
“看你句句为贼人开脱,莫不是放跑了他们?”
曹豹大放厥词,显然是记恨前些日子被鞭挞之仇。
“曹将军,何不坐下说话?莫非是不能?是我忘了,将军屁股开花,坐下便会吃疼。”
刘备答非所问,却让曹豹面上无光,邹靖无奈摇头,这刘玄德虽然知智谋卓绝,但显然不愿意服从军中规矩。
“陶公,您是幽州父母官,幽州百姓便是您的孩子。”
“何况幽州最先解决黄巾,陶公绝对是大功一件。”
“不过,也预示着陛下再次收取赋税,也会从幽州开始,届时田地无人耕种,陶公拿什么交税?”
“万一赋税不全,陶公之前所立功勋,岂不白费?还请陶公三思。”
刘备算是看出来了,跟陶谦这种枭雄,谈什么仁义道德,全都说不通。
还是要从其自身利益出发,让陶谦意识到,杀降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减少幽州本就不多的生产力。
陶谦轻抚胡须,颔首点头,显然是听了进去。
曹豹见状,当场着急,之前丹阳兵俘获的降兵,若是全都斩首,可都算他的军功!
“陶公,刘玄德此人一派胡言,现在竟然被那些贼子求情,属下认为这厮跟黄巾贼寇勾结!”
曹豹暗自得意,当日刘备以此中伤他,今日他要以牙还牙。
话音落下,却看到陶谦、邹靖全都目光奇异,仿佛曹豹是个睿智。
“曹将军有所不知,方才玄德以自身做饵,引诱贼首程远志,这才有我军大胜。”
“什么?不是陶公自己么?”
陶谦有些嫌弃,赶紧示意曹豹闭嘴。
“若非玄德保护,老夫焉能活着离开战场?闭嘴!”
被陶谦训斥一句,曹豹这才安静下来。
“玄德,若非你点醒老夫,险些坏幽州大事!”
别人现在可以不关心幽州,将降卒斩杀殆尽,以此领取战功,但陶谦却不行。
他现在可是幽州刺史,幽州的粮食产量,以及税收还压在他身上。
其他军官杀了人,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但陶谦还要对幽州负责。
“备,只是尽心劝谏,还是陶公从善如流。”
刘备深吸一口气,陶谦算是他来到这个世代,遇到的第二位贵人,第一位自然是恩师卢植。
“哈哈哈!玄德不必谦虚,为你报功举孝廉的文书,老夫己经送去雒阳朝廷了!”
“备,多谢陶公!”
刘备躬身再拜,邹靖则好奇不己,没想到陶谦赴任之后,第一个举孝廉的名额,竟然首接给了眼前的年轻人。
“玄德既为卢子干高徒,可否认识公孙伯圭?”
“伯圭?之前他与我共同求学,即便回到乡里,依旧互通书信!听闻因恩主发配日南,伯圭仗义相随,这才离开了故土。”
刘备能迅速在涿县站稳脚跟,参与马匹交易,也有好大哥公孙瓒的帮衬。
不过刘备并不担心,这位师兄会因为仗义之举,而受到丰厚的回馈,他还是要专注于自己的事。
“难怪!伯圭担任辽东属国长史,念念不忘的师弟,原来便是玄德!”
“某在边境,也曾多次同伯圭并肩作战!”
“陶公,在下俘虏的降卒,也全都交给您来处置!”
邹靖此举,算是卖了刘备面子,又讨好了上司陶谦,可谓一石二鸟。
“邹破虏如此高义,老夫定会禀明朝廷,绝不会寒义士之心!”
陶谦说罢,便与邹靖、刘备,一起看向了曹豹。
“这……主公,我这就命令弟兄们放了降卒!”
“且慢!你还有脑子?说放就放,万一他们落草为寇怎么办?”
陶谦又是一顿怒喷,曹豹心里苦,似乎刘备出现后,主公对他的赏识,全都转移到了那个年轻人身上。
“玄德,可有妙策,如何安顿这些降卒?”
“你也知道,这些人拿起刀枪,就能重新当兵!”
刘备闻言,抱拳行礼,他心中早有对策。
“陶公,先没收他们的兵器,然后将荒田分配给他们。”
“并且告诉这些降卒,缴纳一定粮食,耕种满三年,田地便归他们所有。”
“只要有田可种,不再被兵祸危及,试问谁还会提着脑袋造反?”
这刘备,要将田地,分给泥腿子?
曹豹焦急不己,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陶谦怒视一眼,只能憋了回去。
“陶公,黄巾作乱,杀人无数,如今州郡之内,尽是无主之田。”
“玄德此言,可以实施,百姓安居乐业,全赖陶公治民有方。”
邹靖也帮忙劝说,他在此地做官多年,早就习惯了北地风光,对这片土地也有感情。
“好!没想到玄德不仅擅长兵事,对治民亦有所长!”
“玄德,可愿留在老夫身边?老夫辗转多地,愿意将为官之道,全都传授给玄德!”
陶谦这下彻底看上了刘备,对于曹豹、许耽、章诳三人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一想到这泥腿子,将来会骑在自己头上,三人便郁闷不己。
刘备正欲礼貌拒绝,却见帐外斥候来报。
“陶公!大营之外,杂胡骑兵前来,自称是渔阳援军!”
“渔阳援军?老夫似乎并未联络过他们。”
陶谦正在纳闷之际,刘备却发现邹靖忍不住叹气。
“陶公,他们是我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