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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铮，赫连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铃台枝拎着裙摆，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上走，清脆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山间格外响亮。
她好奇地东张西望，眼中满是新奇。
“你快看，这里到处都是盛开的桃花。可现在明明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啊，怎么会有这么多桃花？”
赫连铮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闻言微微一笑。
“这里是霜华寺，庙里住着一位仙人，名叫松亭雪，世人尊称他为天枢圣君。”
他随手折下一枝桃花，轻轻捻着的花瓣。
“这漫山遍野的桃花，都是圣君的爱人为他种下的，西季常开不败。”
“这么神奇？”
铃台枝睁大了眼睛，忍不住伸手触碰路边的桃枝。
“那太傅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赫连铮将桃花枝递给她。
“听说太傅两年前曾来这里许过愿，这次大概是来还愿的。”
“在这里许愿很灵验吗？”
铃台枝顿时来了兴致，双眼放光。
“很灵。”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是裴九思缓步跟了上来。
铃台枝立刻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睛。
“神明在上，请保佑我铃台枝将来能成为大将军，驰骋沙场！我的官职一定要比林断山还高！”
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赫连铮。
“喂，你也快许个愿啊。”
赫连铮微微一笑，也闭上双眼轻声道。
“愿有朝一日，能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身后传来浮生凉的低笑。
“你们两个许愿许得太早了。要爬完这金砖台阶，向神明展现我们的诚意，许的愿望才会灵验。”
铃台枝不以为意，从赫连铮手中的桃枝上摘下一朵最艳的花，踮起脚别在浮生凉的耳侧。
“没事的师父，这金砖台阶我们早晚都能爬完，现在先许个愿也无妨嘛。”
几人爬了一会儿，铃台枝喘着气，扶着膝盖停在半山腰的台阶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回头看向浮生凉，发现他脸色苍白，唇色泛青，呼吸也比平时急促许多。
“陛下，你脸色好难看啊......”
她皱起眉，语气担忧。
“要不咱们不爬了吧？反正神明也不会怪罪的。”
赫连铮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浮生凉，眉头微蹙。
“是啊，陛下，你身体本就不好，再往上爬怕是受不住。不如我们下去吧。”
浮生凉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拭去额角的薄汗，声音虽轻却坚定。
“来都来了，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若因这点苦就退缩，岂不是对神明不敬？”
裴九思站在他身侧，目光沉沉地落在他微颤的指尖上。
他沉默片刻，忽而伸手，轻轻扶住浮生凉的手肘，低声道。
“别逞强。”
浮生凉一怔，抬眸看他。
裴九思神色依旧清冷，但指节却微微收紧，稳稳地托着他，让他借力站稳。
他另一只手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锦帕，递到浮生凉面前，声音低沉却不容拒绝。
“擦汗。”
浮生凉顿了顿，还是接过帕子，低声道了句。
“多谢太傅。”
裴九思没应声，只是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唇上停留一瞬，随即淡淡开口。
“慢些走，不必赶。”
他说完，便率先迈步，却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让浮生凉能跟上。
赫连铮和铃台枝对视一眼，默契地放缓了速度，跟在后面。
浮生凉看着裴九思的背影，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握紧了手中的帕子，一步一步，稳稳地向上走去。
石阶蜿蜒向上，仿佛没有尽头。
浮生凉的呼吸越发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绵软的云上，膝盖微微发颤。
他抿着唇，强撑着不让自己显出疲态，可指尖却不受控地发凉。
裴九思走在他身侧，余光将他的勉强尽收眼底。
他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在浮生凉又一次微微踉跄时，忽而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了他的指缝。
浮生凉一怔，还未反应过来，裴九思己经收拢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太傅？”
他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对方握得更紧。
裴九思目视前方，神色依旧冷峻，唯有掌心传来的温度格外灼热。
他淡淡道：“借你些力气。”
浮生凉指尖微蜷，耳尖悄然染上一抹薄红。
他抿唇低声道：“......不必如此。”
裴九思没理会他的推拒，只是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几乎将他的重量分担了大半。
他走得极稳，可浮生凉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呼吸比方才沉了几分。
他在替他省力，自己却爬得更累。
浮生凉心头微颤，指尖不自觉地回握，低声道。
“......你慢些。”
裴九思侧眸瞥他一眼，唇角极轻地扬了扬，嗓音低沉。
“管好你自己。”
两人就这样一步一步向上走，交握的掌心温热潮湿，却谁都没有松开。
铃台枝回头时，恰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咦”了一声，拽了拽赫连铮的袖子，小声。
“你看，太傅和陛下......”
赫连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眸光微动，随即轻轻按住她的脑袋转回去，低笑。
“专心爬你的台阶。”
铃台枝撇撇嘴，却也没再多问，只是偷偷回头又看了一眼。
石阶绵长，桃影婆娑，那两人的背影在花影间交叠，仿佛本就该如此并肩而行。
石阶尽头，桃花纷飞如雪。
浮生凉的手指仍被裴九思扣在掌心，明明己经登顶，可谁都没有先松开。
裴九思望着远处层叠的桃林，忽然低声。
“陛下。”
浮生凉侧眸看他。
“这么多年过去，陛下与臣之间......疏远了许多。”
裴九思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落枝头的花瓣。
“有时候，确实是臣的错。”
浮生凉指尖微动，却没有抽回手，只是淡淡道。
“太傅何错之有？”
裴九思垂眸，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嗓音低沉。
“臣罪该万死。”
浮生凉心头一跳。
“身为陛下的老师，却对陛下起了爱慕之心。”
裴九思缓缓抬眸，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沉郁情愫。
“臣......僭越了。”
浮生凉呼吸微滞，一时竟忘了言语。
裴九思却低笑了一声，语气近乎温柔。
“陛下真的很好，不论是何人喜欢你，都只是时间问题。”
浮生凉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裴九思。”
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首呼其名。
裴九思指尖微颤，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浮生凉却忽然挣开他的手，转身走向桃林深处。
裴九思站在原地，掌心空落，唯有风过桃枝，簌簌作响。
可下一秒，浮生凉的声音随风传来。
“愣着做什么？不是要还愿吗？”
裴九思蓦地抬眸，只见那人站在桃树下，衣袂翻飞，眉眼如画，正静静望着他。
那是他年少时便刻进骨血的模样。
裴九思忽然笑了，大步跟了上去。
铃台枝和赫连铮远远看着，一个摇头叹气，一个笑而不语。
桃林深处，神明在上。
而他们的愿望，或许早己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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