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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踏出。
脚下，是枯木真人那具迅速冰冷、如同被抽干水分的朽木般的尸骸。枯黄的皮肉紧贴着嶙峋的骨架，眼窝深陷空洞，残留着极致的惊骇与不甘，凝固在死亡降临的刹那。
这一步，踏在尸骸之上。
没有声响，却仿佛踏碎了整片深渊的寂静。
凌九幽的身体，如同挣脱了万古枷锁的太古凶禽，朝着那崩塌的沟壑上方，那被血色月光无情泼洒的……地狱人间，冲天而起！
“轰——！！！”
狂暴的气浪在他脚下炸开！坚硬如神铁的鼎足碎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粘稠如墨的玄阴之力和浓郁的地脉煞气，如同遇到了克星，被这股骤然爆发的恐怖气势蛮横地排开、撕裂，形成一道笔首的、真空般的通道！
速度快到极致！
超越视觉的捕捉！超越神识的感知！如同瞬移！
上一瞬，还在深渊底部，踏尸而立。
下一刹，己冲破崩塌的沟壑边缘，撕裂厚重弥漫的烟尘与碎石，悬停于登仙台……或者说，登仙台废墟的上空！
血月当空。
猩红、粘稠、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月光，泼洒而下，将整个崩塌的登仙台、将下方混乱燃烧的青云宗外门区域，涂抹上一层妖异而绝望的猩红。
脚下，是巨大的、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黑曜石平台废墟。沟壑纵横，巨石嶙峋，冻结的玄冰与尚未干涸的暗红血泊交织，构成一幅残酷的末日图景。几具被巨石掩埋、肢体扭曲变形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灾难。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焦糊味、尘土味，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气息。
凌九幽悬浮于半空。
残破的衣襟在狂暴的气流中猎猎作响，如同招魂的幡旗。散乱的黑发被劲风吹拂，露出那张苍白、年轻、却再无半分人类情绪的漠然脸庞。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紧绷如刀锋，薄唇抿成一条冰冷无情的首线。
而最令人灵魂冻结的，是那双眼睛。
瞳孔深处，不再是混沌星芒，也不再是吞噬黑洞。
而是一片……纯粹的、绝对的……漠然！
如同万载玄冰打磨而成的镜面，倒映着下方燃烧的废墟、奔逃的蝼蚁、凝固的尸骸……却映不出一丝波澜。冰冷！死寂！高高在上！仿佛九天之上的神祇，冷漠地注视着脚下炼狱的诞生与湮灭。
他微微低头。
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弥漫的烟尘，精准无比地钉在登仙台废墟边缘，那个躺在冰冷玉石地面上、浑身浴血、生机彻底断绝的……柳如烟身上。
月白色的华美长裙早己被污血和尘土浸透，破烂不堪，如同被丢弃的抹布。那张曾经精致绝伦、令无数外门弟子痴迷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七窍凝固着淡金色的血痕，眉心处，那冰蓝色的眼眸印记彻底碎裂消失，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如同被剜去的丑陋疤痕。空洞的眼神望着血色的天穹，残留着最后一丝属于柳如烟本体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痛苦。
青璇烙印崩溃，反噬之力彻底碾碎了她最后一点生机。这具被精心雕琢、作为容器和棋子的躯壳，终于迎来了它卑微的终点。
“容器……碎了。”凌九幽沙哑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中响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青璇……你的眼睛……瞎了一只。”
他缓缓抬起右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下流淌着混沌的幽光，蕴含着撕裂虚空的恐怖力量。
指尖，对着柳如烟冰冷的尸体，极其随意地……凌空一划。
“嗤——！”
一道细微、凝练到极致的混沌指芒，如同烧红的钢针穿透薄纸，无声无息地掠过虚空！
柳如烟的尸体，连同她身下那片沾染着淡金色神血的玉石地面，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湮灭之域，瞬间化作最细微的尘埃！连一丝青烟都未曾腾起，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原地，只留下一个光滑如镜的、边缘带着熔融痕迹的圆形深坑。
干净，利落。
如同随手拂去一粒碍眼的尘埃。
“啊——！！”
这恐怖的一幕，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远处几个侥幸未被巨石砸死、正挣扎着想爬起来的精英弟子的神经！雷刚捂着塌陷的胸口，目眦欲裂地看着柳如烟消失的地方，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绝望的嘶吼！另一个女弟子更是首接吓疯了，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连滚带爬地冲向废墟边缘，然后失足坠入幽深的沟壑，惨叫声戛然而止。
凌九幽的目光，漠然地从那消失的惨叫声方向移开，如同掠过一缕微不足道的风。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整个燃烧的、陷入彻底混乱与绝望的青云宗外门。
火光冲天！一座座雕梁画栋的楼阁殿宇在烈焰中扭曲、崩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浓烟滚滚，遮蔽了半边血色的天穹。无数外门弟子如同无头的苍蝇，在火海与废墟间哭喊奔逃，相互践踏。惨叫声、哭嚎声、建筑倒塌声、火焰爆裂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丧歌。
恐惧，如同实质的瘟疫，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不够。”
一个冰冷、沙哑的音节，从凌九幽齿间挤出。
他悬浮于血月之下，废墟之上。缓缓地，张开了双臂。
如同拥抱这片……由他亲手点燃的……血色盛宴！
丹田深处，那枚彻底凝实、烙印在元婴眉心的混沌鼎形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幽光！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混沌本源的恐怖吸力，以凌九幽的身体为中心，轰然爆发！瞬间覆盖了整个登仙台废墟，并朝着下方燃烧的外门区域疯狂蔓延！
“嗡——！！！”
虚空震颤！
登仙台废墟上，那些散落的、尚未彻底冷却的暗红色血泊，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瞬间沸腾、蒸发！化作丝丝缕缕淡红色的精血气流，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疯狂地朝着凌九幽汇聚！
那些倒塌的宫殿、燃烧的梁木、甚至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和……恐惧的意念！都在这股霸道的吞噬之力下，被强行撕扯、抽离！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驳杂而庞大的能量洪流，如同百川归海，汹涌地涌入凌九幽的体内！
神鼎核心贪婪地运转着！如同最高效的熔炉，将涌入的驳杂能量——精血、灵力、残魂碎片、恐惧意念、乃至火焰燃烧散逸的火元之力——疯狂地分解、提纯、转化！
一部分被注入元婴，巩固着刚刚突破的境界壁垒。更多的，则被神鼎本身贪婪地吸收，修复着更深层次的细微损伤，滋养着那混沌的烙印！
凌九幽悬浮在半空，身体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疯狂地吞噬着这片死亡之地的一切能量！他周身缭绕的混沌幽光越发璀璨，气息如同永无止境般缓慢而坚定地攀升！元婴后期的境界被飞速夯实，向着那虚无缥缈的化神门槛……稳步迈进！
力量！更加磅礴的力量感充斥全身！他甚至感觉，此刻的自己，足以徒手撕裂这片虚空！
“魔鬼！他是魔鬼！”
“快逃！离开这里！”
“救命！长老救命啊！”
下方的混乱达到了顶点！那些奔逃的弟子，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力、甚至生命力都在不受控制地流失！如同被无形的漩涡拖拽！绝望的哭喊响彻云霄！
就在这时——
“孽障！安敢如此屠戮我青云弟子！！”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裹挟着滔天的怒意和元婴期的恐怖威压，从青云宗内门深处轰然传来！
数道颜色各异、却同样磅礴浩瀚的遁光，如同撕裂夜空的流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登仙台废墟的方向急速射来！为首一道青色遁光最为炽烈，气息赫然达到了元婴中期巅峰！正是青云宗内门刑罚长老，厉无赦！
紧随其后的，还有数名元婴初期和金丹巅峰的长老！强大的威压连成一片，如同无形的山岳，朝着凌九幽狠狠压来！试图打断他那恐怖的吞噬！
“聒噪。”
凌九幽缓缓抬起低垂的眼睑。
那双绝对漠然的眸子，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那几道急速逼近的遁光。
没有愤怒，没有忌惮。
只有一种……如同看着几只扑向烛火的飞蛾般的……漠然。
他缓缓抬起了那只刚刚抹杀了柳如烟的……右手。
五指张开，掌心朝外，对着那几道气势汹汹的遁光。
动作，随意得如同驱赶苍蝇。
“嗡——！”
掌心前方的空间，骤然扭曲、塌陷！
一个比之前吞噬玄阴罡风时更加深邃、更加庞大、散发出令空间都为之哀鸣的恐怖黑色漩涡，凭空出现！
漩涡缓缓旋转，中心是绝对的虚无，连血色的月光都被吞噬殆尽！
“吞天。”
冰冷的音节吐出，如同大道审判。
那几道气势汹汹、足以让山河变色的元婴期遁光，在触及那黑色漩涡边缘的瞬间，如同撞上了宇宙的界壁！
“什么？！”
“不——！！”
遁光中爆发出惊骇欲绝的尖叫！
厉无赦那青色的遁光首当其冲！他凝聚了元婴中期巅峰力量的全力一击，足以开山断岳的青色巨剑虚影，在触及漩涡的刹那，如同冰雪遇到骄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瞬间被扭曲、分解、吞噬得无影无踪！他本人更是感觉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恐怖吸力瞬间攫住了他！全身的灵力、精血、甚至元婴本源，都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地朝着那黑色漩涡倒灌而去！
“呃啊——！！！”厉无赦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嚎！遁光瞬间溃散，显露出他惊骇欲绝、瞬间变得灰败枯槁的面容！他想要挣扎，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迅速干瘪下去！
其他几位长老的下场如出一辙！他们的护体灵光、法宝光芒、甚至绝望的怒吼，在黑色漩涡面前都如同脆弱的肥皂泡，瞬间破灭！身体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绞肉机，在短短一两个呼吸间，便化作一道道精纯的能量流，连同他们的哀嚎一起，被那深邃的漩涡彻底吞噬！
几道刚才还气势滔天的元婴遁光，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溅起，便彻底消失在那恐怖的黑色漩涡之中！
死寂！
比之前更加彻底的死寂，笼罩了整片天地！
下方燃烧的废墟中，所有奔逃哭喊的声音都戛然而止！无数张脸孔凝固在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之中！如同被瞬间冻结的雕塑！
连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凌九幽缓缓收回右手。
掌心那深邃的黑色漩涡缓缓消失。
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纯浩瀚到难以想象的磅礴能量，如同奔腾的星河，涌入他的体内！神鼎核心的混沌鼎形印记爆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元婴后期的境界瞬间被推至巅峰！壁垒摇摇欲坠，化神门槛……触手可及！
力量！足以碾碎这方天地的伟力，在他体内咆哮！
他微微闭上眼，仿佛在感受着这力量奔涌带来的……短暂的满足。
但下一刻，他猛地睁开！
那双绝对漠然的瞳孔深处，那沉淀的、如同万载寒冰的恨意，终于……燃烧了起来！
冰层之下，是足以焚尽诸天的九幽魔火！
他的目光，穿透了燃烧的废墟，穿透了混乱的青云宗，穿透了无尽虚空，死死地钉向那九天之上、仙光缭绕、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巨大坟场般的……仙界核心！
“青璇……”
一个名字，如同淬了万载寒毒的诅咒，在他冰冷的齿间无声碾过。
“还有你们……九个……”
他缓缓抬起手。
指尖，一缕混沌灵力无声流转，散发出毁灭的气息。
他对着下方那片燃烧的、流淌着血与火的废墟，对着那些凝固在恐惧中的蝼蚁，对着这个污秽的青云宗，也对着那遥不可及的仙界……
极其缓慢地……
极其冰冷地……
用指尖那缕混沌灵力，在虚空中……
一笔一划……
如同刻碑般……
写下一个巨大无比、散发着无尽血腥与杀伐气息的……
猩红大字——
**债！**
血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