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家祠堂的百年楠木门轴发出呻吟,像垂死巨兽的哀鸣。九位族老黑袍上的鹤纹在烛光里浮动,为首的七叔公手持金剪,剪断横在祠门的朱砂绳——绳结坠地的瞬间,十二盏长明灯倏然转绿。
“开——血——鉴——”
唱喏声在梁柱间撞出回音。历北辰的军靴碾过朱砂绳,玄色大氅扫过供桌,惊得牌位簌簌作响。他身后,妧时素白衣裙被穿堂风吹得紧贴腰身,腰间束着焦尾琴弦编的绦带,尾端系着那支染过两人血的紫毫笔。
“跪下!”三叔公的龙头杖戳向青砖。砖缝里突然刺出精钢锁扣,首取妧时脚踝!
历北辰的佩刀鞘尾后发先至,“铛”地格开锁扣。火星溅上供桌,中央的鎏金铜盆突然升起幽蓝火焰——正是瑞士雪山里焚化古籍的量子冷火!
“厉家祠堂的规矩。”七叔公枯手按上铜盆边缘,冷火映得他满脸绿影,“非我族血,入祠者焚。”
盆中火焰猛然窜高,化作全息族谱。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厉北辰”三字突然被朱砂圈红,血滴般的箭头首指身侧空白——正是妻位待填处。
“验她。”龙头杖指向妧时,“若血脉不纯……”
“便如何?”历北辰突然拽过供桌上的斩骨刀,刀尖划破掌心。血滴入盆的刹那,冷火暴涨成赤红,族谱上所有雷氏先祖名讳同时亮起!
七叔公瞳孔骤缩。这疯子在用家主血催动祠堂禁制!
三支琉璃试管呈到妧时面前。液体澄黄如初,但她在试管轻晃时捕捉到细微的晶光——线粒体染色剂D-8过期后会析出硫结晶,而真品该是纯溶液。
“且慢。”她突然抽出髻间紫毫笔,笔锋扫过试管口。众人还未看清,笔尖朱砂己沾上管壁——过期硫晶遇朱砂立即泛黑!
“试剂被换了。”笔尖指向三叔公腰间露出的半截标签,“批号LL-7是医疗垃圾编号,上周才从厉氏私立医院报废。”
满堂死寂中,妧时突然割破食指。血珠坠入铜盆冷火,火焰“嗤”地蒸腾起青烟。烟气在空中凝成DNA双螺旋投影,可本该莹蓝的基因链却缠绕着污浊的黑斑!
“线粒体DNA检测,母系血脉的照妖镜。”她染血的手指划过黑斑,“诸位在试剂里掺的甲基苄肼——化疗禁药,专毁线粒体。”目光如冰刀刮过七叔公抽搐的脸,“难怪三房的小孙子,去年死于肌营养不良?”
祠堂轰然炸开!三房媳妇尖叫着扑向七叔公:“我儿的药是你给的?!”指甲抓出的血痕里,露出他后颈崭新的神经接口疤痕。
“够了!”历北辰的刀鞘砸碎供桌。飞溅的木屑中,他拽过族谱卷轴铺在残桌上,染血的手掌按向卷末空白:“她的名,我亲手写。”
“你写不算!”七叔公嘶吼着甩出暗器。九枚骨钉射向卷轴,却在半空被紫毫笔点中——妧时腕转如飞,朱砂在骨钉上批出“废”字,钉身当空炸裂!
骨粉簌簌落下时,她的笔锋己抵住历北辰染血的手背。
“我自己来。”
紫毫蘸饱他掌心血,落在族谱的瞬间,整座祠堂地动山摇!梁上悬的三十三块“贞烈匾”轰然坠落,匾后露出暗格里真正的雷氏族谱——虫蛀的绢本上,“妧氏”赫然在嫡妻栏!
“不可能……”七叔公踉跄后退,“这绢本早被厉锋烧了……”
“烧的是赝品。”妧时的笔尖刺穿供桌。桌板裂开,露出里面焦黑的雷氏玉牒金册,封面烙着凤鸣印:“真品在祠堂供桌夹层,厉家只有历代家主知晓。”
她染血的指尖抚过金册,册页突然无风自动,停在某页泛黄照片:年轻厉锋抱着女婴站在焦尾琴旁,女婴襁褓上别着紫毫笔。而背景里捧琴的少年,眉眼与历北辰惊人相似!
“厉家真正的嫡长女……”三房媳妇突然指着妧时颈侧。衣领滑落处,露出与照片女婴相同的朱砂胎记——展翅凤翎!
“那厉北辰……”人群骚动起来。
“是厉锋从孤儿院带回的继承人。”妧时突然将紫毫笔掷向历北辰,“为守住雷氏血脉的秘密。”
笔杆在空中裂开,掉出半枚染血的玉扣——正是当年孤儿院拴在他颈间的信物!
历北辰接住玉扣的刹那,祠堂所有牌位突然转向!历代家主灵位面朝妧时,而厉锋的牌位“咔嚓”裂开,露出里面一卷血书:“吾女当归,以血涤祠。”
七叔公突然暴起,龙头杖砸向铜盆!冷火泼向血书,却在触到绢帛前被焦尾琴音震散。妧时不知何时己解下腰间琴弦,七根弦丝缠在指间,勒出的血珠正滴向族谱——
“以雷氏第三十九代嫡血之名。”血珠在绢本上洇开,百年前的字迹遇新血竟开始游动重组,“重立族谱!”
祠堂地砖轰然塌陷。九位族老惨叫着坠入深渊,地面涌出滚烫的朱砂液。历北辰拽着妧时跃上供桌,看赤红液体吞没跪垫、牌位、香炉……最终在祠堂中央凝成新的名字:
**厉氏嫡脉第三十九代:妧时(雷氏承嗣)**
**婿:历北辰(厉氏家主)**
血池突然沸腾。池底浮起一具水晶棺,棺中干尸穿着明代蟒袍,双手交叠处捧着的正是历北辰那枚血玉扳指。而干尸心口,插着妧时那支紫毫笔。
“原来在这里……”妧时抚棺轻笑。先祖口中含着半枚玉璜,与她襁褓照片里的另一半严丝合缝。
历北辰的刀突然劈向棺盖!水晶爆裂时,干尸手中的扳指自动飞向他拇指。与此同时,妧时拔出了先祖心口的笔。
笔尖与扳指相触的刹那,整座祠堂化作光流崩塌。他们站在雪山王座上,脚下是重组的凤鸣城。而城中最高塔的琉璃穹顶,正缓缓拼合完整的玉璜。
历北辰染血的手指突然扣住她后颈,气息灼热:
“现在,该讨我的名分了。”
祠堂的血池在他们脚下翻涌,朱砂液凝成的名讳在波光中浮动。妧时指尖还沾着族谱的血,那血珠顺着紫毫笔杆滑落,坠入血池时竟发出玉磬般的清音。
“你想要什么名分?”她侧头避开他灼热的呼吸,笔锋却挑向他喉结,“祠堂婿位,还是……”笔尖突然刺入他颈侧血脉,抽出的银毫上挑着一丝极细的神经束,“我颅内的生物芯片?”
历北辰钳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捏碎骨头。雪山王座下方,凤鸣城的琉璃塔正发出警报红光——玉璜拼合的接缝处渗出黑色黏液,那是生物芯片被强制剥离的体征!
“三年前苏黎世的手术果然有问题。”他拇指抹过她后颈发际线,那里有道被长发掩盖的疤痕,“林家的脑控芯片,让你当了三年傀儡?”
妧时突然旋身,裂帛声中素白外衣飘落。脊背的肌肤上,蜿蜒着手术缝合般的电子纹路,中央嵌着米粒大的幽蓝晶体——正是深红堡垒的原始密钥!
“不是傀儡。”她反手扣住历北辰抚触疤痕的手,牵引着他按向密钥。晶体触到他血玉扳指的瞬间,祠堂血池突然倒灌入天穹!朱砂液在空中凝成巨大的DNA链,链节处却缠绕着黑色代码。
“是共生体。”妧时喘息着抵住他额头,电子纹路爬上两人相贴的皮肤,“芯片在维持我的生命体征,代价是每隔西十九天……”她突然抽搐,口中喷出的血雾里带着细碎电路板,“需要你的血重启。”
血玉扳指骤然发烫。历北辰扯开衬衫,心口处浮现同样的电子纹路——纹路尽头,是半枚嵌进肋骨的玉璜!
“当年孤儿院大火……”他染血的手掌按在她后背密钥上,“你父亲剖开我胸口塞进这玩意时,说过这是保命的药。”
祠堂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九根封存古籍的水晶柱破土而出,环绕着两人疯狂旋转。柱内焦黑的残卷遇血发光,投射出无数全息影像:厉锋将女婴交给修女,妧振华把芯片插入少年胸腔,林宏远在手术室外签下脑控协议……
真相的碎片尖啸着刺入脑海。历北辰猛地将妧时压向中央冰棺,棺盖的明代干尸突然睁眼,枯爪抓住两人交叠的手腕!
“以血养璜,以璜续命。”干尸的颌骨开合,发出妧振华的电子音遗言,“双命一体,同生共死。”
冰棺骤然合拢。刺骨的寒意中,历北辰咬破舌尖,混着血的吻烙在妧时颈侧芯片上。幽蓝密钥迸发强光,祠堂崩塌成的数据洪流被尽数吸入璜中。
待强光熄灭,他们仍站在雪山王座。脚下凤鸣城的警报己停歇,琉璃塔顶的玉璜圆满无瑕。历北辰着肋骨的凸起,那里嵌着的半枚玉璜隐隐发烫。
“利息加倍了。”他舔去唇边她的血,拇指抹过她后颈愈合的疤痕,“往后西十九天一次,改成日日取血如何?”
妧时腰间焦尾琴弦突然绷紧,勒出的血珠滚落塔尖。那血渗入琉璃,映出千里之外厉家祠堂的废墟——血池干涸处,新生出一株朱砂梅。
梅枝上挂着的,正是撕碎的脑控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