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写字楼走廊泛着冷白的光,林昭捏着U盘的手指微微发紧,掌心沁出一层薄汗,金属外壳贴着手心,凉得刺骨。
电梯门在22层打开的瞬间,他余光瞥见那道黑风衣的影子闪进来,喉结处的伤疤像条扭曲的蚯蚓——十年前在滇南苗寨,他曾用三寸毫针挑开过类似的伤口,对方是血瞳榜青铜级杀手,任务目标是青囊阁的《寒蝉经》抄本。
那人身上有种潮湿泥土混着铁锈的气息,仿佛刚从雨夜的山林中走出。
"叮——"电梯抵达负一层,金属门刚裂开缝隙,林昭就侧身挤了出去。
黑风衣男人的皮鞋声在身后响了两秒,最终被自动门闭合的轻响切断。
那声音像是踩在冰面上,干脆而冰冷。
他站在停车场的立柱后,摸出手机给苏棠发了条消息:"22层下来的人,查下监控。"
刚锁好手机,转角处突然传来脚步声,节奏错乱,像有人赤脚拖着地走来。
林婉儿抱着笔记本电脑倚在消防通道的门框上,发梢还沾着顶楼露台的夜露,带着一丝的桂花香:“林昭,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偏偏选中你?”
林昭顿住脚步。
这个苏棠的发小,总爱戴着金丝眼镜装成学术派,此刻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像淬了星火。
她的呼吸略重,语气里夹杂着某种试探和期待。
他想起三天前在奶茶店,林婉儿举着相机拍他给流浪猫喂罐头,镜头里却悄悄对准了他搭在猫颈上的三根手指——那是号脉的手法。
当时阳光斜照进窗内,茶杯边缘浮起一圈细碎的泡沫,空气中弥漫着奶香与茉莉味的甜腻。
“我送完这单还要赶早课。”他把U盘塞进内层口袋,金属边缘硌着锁骨,带来一阵隐痛。
林婉儿没拦他,只是跟着往出口走:“她十西岁时在瑞士学金融,被绑架过。三个保镖死了两个,她躲在红酒窖里,手机屏碎得只剩条缝,打了十七个电话,没有一个接的。”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低沉而潮湿,“后来是打扫的老妇人发现了她,老妇人说,小小姐,别怕,我孙女发烧时我就这样拍她背。”
电梯间的穿堂风卷起林昭的外卖服衣角,带着地下车库特有的湿冷气息。
他想起苏棠桌上那张照片,樱花落在穿碎花裙女人的肩头——那应该是苏母,病历上写着"青霉素过敏误诊"。
那时的照片己经泛黄,边角卷曲,散发淡淡的樟脑味。
“她说你是唯一一个,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不问理由就出手的人。”林婉儿在自动门前停住,玻璃映出她泛红的眼尾,声音忽然哽咽了一瞬,“上周暴雨天,你背着她跑三条街去医院,鞋都磨破了。换作别人,要么问她要名片,要么拍视频发朋友圈。”
林昭推开门。
夜风裹着梧桐叶的清香扑进来,他摸出电动车钥匙的手顿了顿——确实,那天他只想着她唇色发白得像张纸,像极了老阁主临终前咳血的模样。
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茉莉香,那一刻,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个送外卖的。
次日清晨五点西十,林昭的手机在枕边震动。
接单页面跳出来时,他的瞳孔缩了缩:收货地址是苏棠公寓,备注"红枣桂圆粥,七点前必达",配送路径绕开了人民广场、解放大道这些监控密集区。
他翻身下床,从枕头下摸出牛皮纸包的银针。
二十根精钢针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最细的那根针尾还缠着圈红绳——老阁主说,这根是给"心脉将绝之人"留的。
针尖反射的光刺进眼底,像是某种无声的召唤。
他把针包塞进贴身的暗袋,又往保温箱里多垫了层隔热棉——粥要保温,但手必须能随时抽出来。
六点五十分,林昭的电动车停在公寓楼下。
赵刚从保安亭里走出来,黑色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的旧枪伤:“老规矩。”他戴着橡胶手套翻保温箱,指尖在粥碗边缘停留半秒——那里有圈极淡的褐色痕迹,像被指甲刮过,隐约带点焦糖味,却又不像普通的糖渍。
“可以了。”赵刚退后半步,目光扫过林昭的太阳穴。
林昭知道,这个跟了苏棠五年的保镖队长,三天前还在查他的外卖单有没有异常,此刻却在看他有没有藏武器。
推开门的瞬间,消毒水混着铁锈味窜进鼻腔。
林昭的后颈立刻绷成弦——苏棠的公寓从来都是茉莉香薰的味道。
里屋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像是玻璃杯摔碎,接着是压抑的咳嗽,一声比一声急,像破风箱在抽气。
他踢掉外卖鞋冲进去。
苏棠蜷在沙发角,膝盖抵着胸口,苍白的脸涨成青紫色,指甲深深掐进沙发皮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茶几上的玻璃杯碎片里,还粘着半块融化的方糖,边缘有一道细小的划痕,仿佛曾被什么金属物轻轻刮过。
“肝性脑病初期。”林昭的手指搭上她手腕,脉搏快得像打鼓,浮而数,隐隐透着一股浊气,“中毒。”他扯掉暗袋的搭扣,银针在指尖转了个花,“醒神七星针。”
第一针扎进百会穴时,苏棠的身体猛地一颤;第二针风府穴,她喉间溢出低吟;第七针扎进劳宫穴的刹那,她突然呕出一口黑血,温热的液体溅在他袖口,带着浓重的苦腥。
“喝这个。”林昭从保温箱夹层摸出个小瓷瓶——凌晨西点他在出租屋熬的解毒汤,用的是《青囊秘录》里的"九草还阳散"。
苏棠颤抖着抓住他手腕,药汤顺着嘴角洒在他外卖服上,晕开深褐色的渍。
她的指尖冰冷,却紧紧抓着他,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三分钟后,苏棠的呼吸渐渐平顺。
她扯过沙发上的毯子裹住肩膀,发梢还滴着冷汗:“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带着疲惫和依恋。
赵刚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个证物袋,里面是半块方糖:“粥里的毒下在方糖里,剂量刚好让肝细胞坏死30%——死不了,但能引发急性症状。”他的拇指着证物袋边缘,“测试。”
林昭扯过纸巾擦苏棠手上的药渍,指腹碰到她冰凉的手背:“测试我的反应速度,还有医术。”他想起昨夜电梯里的黑风衣男人,想起苏棠电脑里那些评委的行程——有人在逼他露出底牌。
“如果你愿意,可以成为我们真正的盟友。”赵刚突然说,声音像砂纸打磨铁块,“苏家的情报网、安保力量,随你调遣。”他看了眼苏棠,又补充,“她值得。”
苏棠突然笑了,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赵叔,你昨天还说他是送外卖的。”
“昨天他救你用了六根针,今天用了七根。”赵刚转身出去,皮鞋声在玄关敲出重音,“送外卖的,扎不准风府穴。”
下午三点,林昭的出租屋门被敲响。
他开了门,苏棠抱着个银色加密箱站在楼梯口,发梢沾着小区里的桂花香:“我从父亲书房找到的。”她挤进来,箱子在掉漆的书桌上发出闷响,“医药大赛幕后资金流向,周氏、李氏,还有血瞳榜的账户。”
林昭打开箱子,泛黄的纸页间夹着银行流水单。
他翻到第三页时,瞳孔猛地收缩——周氏集团的账户,每月往"江海医科大学评审会"转三百万,备注是"学术交流"。
“我不想你一个人面对。”苏棠坐在他唯一的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他的外卖工牌绳,眼神柔软而坚定,“那天在办公室,你说要撕开他们的供应链。我查过,济生堂的野生人参基地,正好在周氏药材垄断区的边缘。”
林昭合上箱子。
阳光透过褪色的窗帘照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影。
他想起老阁主临终前说的话:“医道不是悬壶,是悬剑。”此刻这把剑,终于要出鞘了。
“明天开始,”他摸出手机翻出医药大赛的报名表,“我要他们连剑鞘都握不住。”
苏棠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伸手碰了碰他口袋里的银针包。
隔着布料,能摸到那些细针的轮廓,像排蓄势待发的箭。
窗外的桂树被风掀起枝桠,飘进来一朵小花,落在加密箱的锁扣上。
一场属于青囊传人的风暴,就此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