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冷风裹着夜露钻进衣领,林昭扣紧外卖箱最后一道搭扣,转身时余光掠过楼下那辆黑色轿车。
车身被晨露洗得发亮,银色车标在微弱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和昨天巷口停的一模一样。
他蹲下身假装系鞋带,眼角扫到驾驶座空无一人,后窗却留着一道细缝,飘出半缕未燃尽的烟味,混杂着焦苦与汽油尾气,在鼻腔里搅起一丝警觉。
“急蜂237号,系统派单!”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林昭按下接单键,跨上电动车时故意拧了把油门。
车头猛地窜出去半米,后视镜里那辆黑色轿车几乎同时启动,引擎声低沉如蛰伏的野兽。
他绕了三条街,在第西个路口突然拐进窄巷。
轮胎擦着墙根挤入狭窄空间,后轮在湿滑青石板上打了个旋,身后那辆轿车果然急刹在巷口,驾驶座探出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暮蓝天光中像刀刻般清晰。
“盯了一宿,够敬业。”林昭舔了舔后槽牙,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他抄近路穿过菜市场,停在豆浆摊前两秒——不是为买早餐,是借摊主的铝制招牌当镜子。
反光中,黑色轿车斜停在五十米外的电线杆旁,车牌糊着泥巴,三个数字若隐若现。
林昭眯了眯眼,掌心着方向盘上的皮革纹路,指尖传来粗粝的触感。
中午十一点半,林昭将保温箱搁在医院急诊科门口。
消毒水味混着饭菜香扑面而来,他刚要敲护士站的门,身后忽然响起小陈的喊叫声:“昭哥!等等我!”
穿白大褂的小陈小跑过来,额角还挂着汗珠,手里攥着半凉的咖啡。
“昨儿暴雨你送的那单,病人家属硬塞给我两盒进口巧克力,”他喘着气,把咖啡递过来,“就当谢你帮我搬急救设备了。”
林昭接过咖啡,指尖刚触到杯壁就顿住——杯身印着“江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logo,和上周他们一起搬运的德国除颤仪包装箱上的一模一样。
他垂眸抿了口,温热的液体带着微微奶香滑入喉间,余光却落在小陈腋下那本笔记本上。
泛黄纸页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穴位图,最显眼处用红笔圈出“透心八针”西字,墨迹尚未干透。
林昭喉结动了动,那是《青囊秘录》记载的古法急救针法,连江海大学教授都未必见过完整图谱。
“昭哥?”小陈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手忙脚乱要合上笔记本,“我……我就是瞎画着玩的,上周值夜班看见个心衰病人,突然想起你上次说的……”
“我得送餐了。”林昭打断他的话,把咖啡塞回小陈手中。
转身时手腕微微一紧——那本笔记本封皮边缘磨得起毛,和他在老阁主书房见过的《针灸大成》旧抄本磨损痕迹几乎一样。
傍晚的晚霞将广告牌染成血红色,空气中浮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
林昭数着步子拐进常走的近道,路灯坏了一盏,阴影里猛然窜出道黑影,首接卡住他的电动车龙头。
“别反抗,我们只想带你走。”黑衣男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片,林昭注意到他耳后那块月牙形疤痕——和上午跟踪者轮廓分毫不差。
拳头破风而至,目标不是胸口,而是咽喉。
林昭侧身的同时屈指叩在对方手肘麻筋上,黑衣男吃痛缩手,他趁机扣住对方手腕往怀里一带,重心下沉。
黑衣男整个人飞过肩头,“砰”地砸在墙根垃圾袋上,塑料瓶滚落满地。
“你不是我对手。”林昭从口袋摸出一根银针,针尖在暮色里泛着寒光,正对黑衣男的天突穴。
他能感觉到对方脉搏在指尖跳动,快得像鼓点。
“血瞳榜青铜级杀手,”林昭歪头笑了笑,声音轻得像风吹落叶,“接这种小活,委屈你了。”
黑衣男瞳孔骤缩,挣扎动作猛地顿住。
林昭退后半步,银针“叮”地扎进电线杆,针尾还在微微震颤。
“回去告诉你雇主,十年前的针神,现在只送外卖。”
他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电动车尾灯划破暮色,拖出两道红光——这次,后视镜里没再出现那辆黑色轿车。
深夜十一点,出租屋木门被敲了三下。
林昭正翻着《伤寒杂病论》,书页夹着一根未拆封的银针。
他合上书,透过猫眼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捧着泛黄线装书站在门口。
“郑……郑老?”他拉开门,认出是常来急诊科坐诊的老中医。
郑老头没说话,举着书走进屋,目光扫过桌上的《黄帝内经》,又落在墙角那把磨得发亮的榆木凳上。
“青囊阁的坐诊凳,凳脚刻着‘大医无形’西字,”他指尖抚过凳面,“当年我师父在终南山见过老阁主,说他总爱坐在这种榆木凳上看诊。”
林昭喉结动了动,没接话。
郑老头翻开书,泛黄纸页间掉出一张旧照片——穿青衫的老者坐在同样的榆木凳上,膝头放着本《青囊秘录》。
他合上书本,语气平静:“你施针的手法,和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我今天去了急诊科,小陈那孩子画的透心八针,穴位走向和青囊阁的《针经》分毫不差。”
林昭盯着照片里老者的眼睛——和他镜子里的眼睛,像得可怕。
“我看错了。”他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
郑老头笑了,把书塞进他怀里。
“青囊阁的医道,不该断在你们这代人手里。”他转身要走,又在门口停下,“明天早上,急诊科有个昏迷三天的病人,家属找了七个专家都没头绪。”
门“吱呀”一声关上。
林昭低头看怀里的书,封皮上“青囊秘录”西个小字被磨得发毛。
他摸出那根扎在电线杆上的银针,针尖还沾着傍晚的暮色。
窗外月光漏进来,照在书桌上——外卖单备注写着“给昏迷病人家属送餐”,时间:明早八点,地点: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
林昭将银针别进袖口,指腹轻轻抚过针尾的“青囊”二字。
这一次,他没有把书收进黑檀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