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半,林昭的电动车停在离旧码头三百米的巷子里。
风裹着潮湿的咸腥味扑在脸上,他摘下头盔时,耳边只剩下远处海浪拍打堤岸的低沉回响。
他弯腰扯下外卖服扔进后座的保温箱,露出里面黑色连帽衫,右手习惯性摸了摸腰间——那里别着银针筒,针尾的红绳在夜风里晃了晃,像一滴未干的血。
仓库铁门的锈迹在手机电筒光下泛着暗黄,他戴着手套的指尖轻叩门沿,金属震动声在空荡的码头回响,像是敲在一面老旧的鼓上。
指尖传来的凉意让他确认这扇门己经多年未开。
三天前踩点时记下的通风口位置浮现在脑海,他仰头望了眼三米高的气窗,脚尖点地借力,单手扣住窗框边缘,肌肉绷成一道流畅的线,整个人像片树叶般滑进仓库。
落地时鞋底几乎没发出声响,只在积灰的地面上带起一阵细微的尘雾,那味道混着铁锈与霉味钻入鼻腔。
他打开战术手电,光束扫过积灰的地面,在墙角停住——那里有半枚模糊的鞋印,是两天前踩点时自己留下的。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边缘,触感粗糙而熟悉。
确认无人闯入后,他从背包里取出微型摄像头,指甲盖大小的设备被他按在消防栓顶部的缝隙里,镜头正对着仓库正门。
金属与水泥摩擦时发出轻微的“咔”声,随即归于寂静。
"通风口得再加一个。"他对着掌心哈了口气,白雾里是他缜密的思维——黑衣首领这种级别的猎手,绝不会走正门。
他踩着堆成小山的木箱爬上屋顶,气窗的铁网被他用随身携带的镊子轻轻撬开,另一个摄像头卡在铁网背面,角度刚好能捕捉到从通风口潜入的身影。
冰冷的金属贴着他脸颊掠过,带着一股陈年雨水的湿气。
最后一步是撒灰。
他从口袋里掏出密封袋,里面装着研磨得极细的滑石粉。
指尖捏着粉袋沿着墙根移动,白色粉末像雾般飘落,在地面铺成半指厚的薄层——任何超过五十克的重量压上去,都会留下清晰的脚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滑石气息,仿佛一场无声的小雪。
"咔嗒。"
楼下突然传来铁门被撬动的轻响。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钢针刺入耳膜。
林昭的呼吸瞬间凝住,他伏在屋顶的横梁上,目光如刀般刺向声源处。
三秒后,声音消失了,只余海风卷着浪声拍打着仓库外墙。
的风从破窗灌入,吹得他衣角轻轻摆动。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比计划中的潜入时间早了半小时。
"赵刚的电话。"手机屏幕亮起,备注"苏宅老陈"的号码在跳动。
林昭滑开接听键,还没说话,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塑料礼盒的摩擦声,窸窸窣窣,像是某种不安分的活物在蠕动。
"小林啊,苏小姐让我给您带了盒血燕。"赵刚的声音混着汽车引擎的轰鸣,"说是您上次救她时淋了雨,补补身子。"
林昭盯着床头那只暗红色锦盒,指尖在盒盖上轻轻一弹。"咚"的闷响里,他捕捉到盒底传来的金属碰撞声——是微型追踪器的震动频率。
那声音微弱却精准,如同心跳。
他垂眸看向窗台的银针筒,第三枚银针的针尖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和三天前匿名短信里提到的磨损痕迹分毫不差。
金属的冷光映在他眼中,仿佛藏着无数未言的算计。
"谢赵叔。"他的声音带着外卖员惯有的憨厚,"我放床头了,明早当早饭。"挂了电话,他却没碰那锦盒,只是扯过件外套随意盖在上面。
苏家在试探他——从苏棠被救后突然频繁点他的外卖,到现在送"补身礼",都是想确认他是否值得信任。
而他要的,正是这种试探带来的筹码。
旧码头方向传来汽车引擎声时,林昭正站在对面废弃商场的顶楼。
风更大了,吹得他衣袖猎猎作响。
他举着望远镜,镜片里映出三辆黑色帕萨特鱼贯驶入仓库前的空地。
玻璃反光中,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冷静如常。
为首那辆的副驾驶摇下车窗,黑衣首领的半张脸露出来,荆棘骷髅的纹身从袖口爬到手背,在路灯下泛着青黑。
那图案仿佛在扭动,像是活着的东西。
"比预计时间早了二十分钟。"林昭摸出无人机遥控器,拇指按在起飞键上,"看来他们也发现了提前的信号。"
仓库的铁门被踢开的瞬间,黑衣首领的瞳孔缩成针尖。
仓库里的灯全亮着,暖黄的光线下,靠墙摆着张长条桌,桌上放着杯还在冒热气的茶,杯底压着张纸条。
他身后的手下刚要上前,被他抬手拦住。
"茶是凉的。"他俯身嗅了嗅杯口,薄荷味里混着极淡的乙醚味,"有人用暖风机吹过杯子。"
"首领,那纸条......"
黑衣首领扯过纸条,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你们来晚了,东西己被苏家拿走。"他的手指骤然收紧,纸条在掌心揉成一团。"撤!"他转身时撞翻了长条桌,桌脚碾过地面的薄灰,留下两道深痕——这是他刚才没注意到的,地面那层几乎看不见的白霜。
"叮。"
林昭的手机震动起来,监控画面里,黑衣首领的车刚开出码头,后保险杠就蹭到了路边的消防栓。
金属刮擦声清晰可闻。
他勾了勾嘴角,手指在遥控器上按了个组合键,仓库里的摄像头开始循环播放半小时前录好的对话声——是他用变声器模仿的接头人声音。
"赵叔,情况如何?"
远处,赵刚缩在便利店的遮阳棚下,手机贴着耳朵。
他望着仓库方向扬起的车尘,又瞥了眼对面楼顶那个隐约的黑影,喉结动了动:"小姐,这人不仅会医术,还会布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苏棠轻笑的声音:"我早说过,他不是普通外卖员。"
凌晨三点,林昭回到出租屋。
床头的锦盒还盖着外套,他蹲下身,从外卖箱底摸出个更小的金属盒,里面装着从锦盒里拆下来的追踪器。
金属冰冷,握在手中有种不真实的存在感。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盒盖上,他取出张便签纸,笔锋遒劲地写下几个字,折成小方块塞进锦盒夹层。
"该让他们知道,谁在掌控节奏了。"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将锦盒重新封好。
床头的电子钟跳到三点十七分,秒针走动的声音里,隐约能听见楼下外卖站的早班车鸣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