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推开通往地下室的铁门时,后颈的寒毛突然竖了起来。
他在原地站了三秒,首到听见墙角蟑螂爬过水泥缝的窸窣声,才确认刚才的警惕是源于怀里密封袋的冷意——那枚带着苦杏仁味的卡片,正隔着塑料袋贴着他的胸口。
地下室的灯泡在头顶摇晃,昏黄光晕里,他先扯下外卖服挂在生锈的衣帽架上,指节抵着桌沿俯下身。
抽屉被拉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他摸出半瓶医用酒精,棉签在卡片表面打了三个旋儿,首到确认没有粉末状残留物,才将卡片轻轻放进另一个新拆的密封袋。
酒精挥发的凉意顺着指缝窜进血管,他盯着卡片上“临江码头17号仓库”的字迹,突然想起老阁主教他辨认毒理时说过:“最干净的纸,往往藏着最脏的毒。”
笔记本电脑开机的提示音惊得他手指一颤。
屏幕蓝光映着他泛青的眼尾,十年前的新闻存档在搜索栏里跳出来——《青囊阁突发大火,百年医门仅剩焦土》。
照片里,断壁残垣间躺着半块烧黑的玉牌,纹路歪歪扭扭,却让他的呼吸陡然一滞。
“这是……”他的喉结滚动两下,从枕头下摸出个红布包。
老阁主临终前塞给他的玉佩裹在布里,温润的触感还带着体温。
两枚玉佩并排放着,烧黑的残片边缘与完整玉佩的缺口严丝合缝——十年前那场火,烧的根本不是意外。
手机在桌面震动时,他正用镊子夹起残片对着台灯。
屏幕亮起“急蜂外卖”的派单提示,他扫了眼地址,指腹重重按在关机键上。
蓝光亮起又熄灭的瞬间,他看见照片里老阁主的笑容,和记忆里山门前那盏被风吹得摇晃的灯笼重叠在一起。
同一时间,三公里外的“急蜂”外卖站里,赵刚正把车钥匙在指尖转了个圈。
他望着站长桌上“骑手信息保密”的警示牌,嘴角扯出个礼貌的笑:“苏小姐说,林先生上次帮她处理过敏,想送盒定制燕窝道谢。”
站长的目光在他笔挺的西装上扫过,手却把登记本往怀里带了带:“不是我不通人情,公司规定骑手住址不能外泄。”他压低声音,“再说了,小林那小子……”话没说完就被赵刚递来的名片打断。
“苏氏集团。”站长的喉结动了动,指尖轻轻碰了碰名片边缘的烫金logo。
赵刚注意到他后颈的汗渍,从西装内袋摸出包烟推过去:“林先生常帮流浪猫买罐头,苏小姐想让他收得安心。”
站长的手指在烟盒上敲了两下,突然抓起桌上的外卖单:“今天下午三点,林昭有单送到阳光小区2栋101,地址我只能说这么多。”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睛,“燕窝你放我这儿,我帮你转交。”
赵刚接过燕窝礼盒时,指腹在盒底凸起的芯片上压了压。
他转身时瞥见墙上的骑手排班表,林昭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红圈——全勤、超时0次、好评率99.8%。
“有意思。”他低声呢喃,皮鞋跟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响。
次日正午,林昭的电动车停在纺织厂后巷。
他摘下头盔挂在车把上,外卖箱里的保温袋被他翻出最底下那单——“宫保鸡丁,微辣,阳光小区2栋101”。
指尖在订单备注上划过,他突然把卡片从密封袋里抽出来,快速卷成细条塞进餐盒夹层。
“师傅,我帮您送吧!”穿灰色外套的年轻男孩从墙根闪出来,搓着冻红的手,“我看您跑了三趟纺织厂,肯定赶时间。”
林昭盯着他泛白的鞋带——系成了死结,是新手才会犯的错。
他把餐盒递过去时故意松了松,男孩手忙脚乱去接,指节撞在电动车把手上,疼得倒抽冷气。
“谢了。”男孩低头翻保温袋,发梢盖住泛红的耳尖。
林昭跨上电动车时,余光瞥见男孩摸出手机拍了张餐盒照片。
他拧动车把的动作顿了顿,后视镜里,男孩正往巷口张望——那里停着辆黑色帕萨特,车窗半开,露出半截纹着荆棘骷髅的手臂。
“来了。”黑衣首领捏碎手心里的茶杯,陶瓷碎片扎进掌心也不觉得疼。
他盯着监控屏幕里林昭的电动车,转向副驾驶的小刀:“那单‘宫保鸡丁’,你去接。记住,别碰餐盒,只看他把东西交给谁。”
小刀喉结动了动,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首领突然笑了:“怕什么?他不过是个送外卖的。”可当他看见监控里林昭突然拐进废弃停车场时,笑容僵在了脸上——那是片没有摄像头的盲区。
深夜十一点,林昭的手机在枕头下震动。
他摸出来时屏幕亮起,匿名短信只有一行字:“卡片己送达,对方要求三日后子夜,在城东旧码头仓库见。”
他靠在床头,目光扫过窗台上的银针筒。
第三枚银针的针尖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正是神秘人提过的磨损处。
“有人比我更着急。”他对着窗外低语,声音轻得像落在玻璃上的雪。
月光漫过墙角的外卖箱,映出箱底若隐若现的芯片反光。
他突然起身,从抽屉最深处摸出副橡胶手套。
当手套戴上的瞬间,他望着墙上的电子钟,将日期从“11月15日”撕到“11月16日”——
“提前一天。”
窗外,城东旧码头的方向飘来轮船的汽笛声。
林昭的手指在手机地图上划过仓库的轮廓,通风口、消防通道、监控盲区被他用红笔圈成蛛网。
台灯突然闪烁两下,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像极了十年前山门前那盏被夜风吹得摇晃的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