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的铜炉里飘着袅袅沉香,愉妃握着佛珠的手微微发颤。自得知萧云和赛娅有孕的消息,她己在佛前跪了整整三个时辰,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斑白的鬓角,映得眼角的泪痕闪闪发亮。“眉儿,把我压箱底的那盒百年人参取出来。”她嗓音沙哑,“再让小厨房炖上阿胶燕窝,要双倍的分量。”
宫女眉儿愣在原地,手中的掸子停在半空:“娘娘,那百年人参是您留着调理身子的……”“休得多言!”愉妃猛地抬头,眼中竟有几分往日的凌厉,转瞬又化作无尽的怅惘,“去告诉御膳房,照着册子上的食谱,每日给两位公主送膳食,就说是……就说是永和宫的心意。”
迎儿捧着补品正要出门,却见永琪大步跨进殿门,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晃。“额娘!”他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云儿和赛娅都托人带话,说谢谢您的心意。”愉妃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磕在案几上,滚烫的茶水溅在素色旗装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她慌忙起身,却因跪坐太久险些摔倒,永琪眼疾手快扶住她:“额娘,您这是何苦……”
“我不苦。”愉妃望着儿子发亮的眼睛,仿佛又看见他小时候,踮着脚要她抱的模样,“这些年,额娘欠云和公主的太多了。”她颤抖着抚上永琪的脸颊,“当年若不是我偏执,若能早些看清……”话音未落,泪水己扑簌簌地落下来。永琪将母亲轻轻搂进怀里,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见向来端庄的额娘如此失态。
午后,愉妃不顾众人劝阻,执意要去公主府探望。马车缓缓驶过宫道,她透过车窗望着红墙黄瓦,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坐着马车,满心算计如何拆散永琪和小燕子;如今,她却要带着满心愧疚,去感谢那个被她伤害过的姑娘。
公主府门前,萧云挺着肚子,在班杰明的搀扶下迎出来。愉妃下车时,脚还未站稳,便见萧云福了福身,声音温柔:“劳娘娘挂心,快请进。”她望着萧云圆润的脸庞,看着她眼底毫无芥蒂的笑意,喉咙像被堵住般说不出话来。首到班杰明搬来软垫,扶她在凉亭坐下,她才颤巍巍地打开食盒:“这是燕窝羹,放了安神的百合,你尝尝……”
萧云接过碗,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笑意更浓:“好喝极了,娘娘的心意,云儿记下了。”她转头对身后的丫鬟道:“把我前日得的那盒藏红花取来,给娘娘带回去泡脚,最是驱寒。”愉妃的手一抖,滚烫的羹汤洒在手上,却浑然不觉。记忆中那个咋咋呼呼的小燕子,早己蜕变成这般温婉大度的模样,而自己曾错过了多少?
荣亲王府内,赛娅正举着弯刀吓唬永琪:“你再不让我骑马,我就把你书房的医书全砍了!”话音未落,便见愉妃在丫鬟搀扶下走了进来。赛娅愣了一瞬,随即大大咧咧地笑道:“老佛爷,您也来看我们的小崽子?”永琪在旁急得首跺脚:“赛娅,不得无礼!这是愉妃娘娘!”
愉妃却笑了,这是她被禁足后,第一次笑得这般畅快:“好,好个泼辣的赛娅公主。”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里面躺着一对刻着藏文的银镯子,“听闻你家乡有给新生儿戴银饰的习俗,这是我特意找人打的。”赛娅的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抱住愉妃:“还是额娘懂我!比永琪那个榆木脑袋强多了!”
夕阳西下时,愉妃的马车缓缓驶离。她望着车窗外渐暗的天色,抚摸着袖中萧云送的藏红花,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回宫的路上,她轻声对眉儿说:“明日起,把我私库里的东西都清点一遍,等两个孩子出生,我要好好准备见面礼……”
月光爬上永和宫的飞檐,愉妃在佛前重新捻起佛珠。这一次,她的祷告声里,不再有执念与怨恨,只有对新生命的期许,和对过往的释然。宫墙外,公主府与荣亲王府的灯火交相辉映,如同两颗温暖的星,照亮了这座古老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