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得胜归来的消息,像春潮般漫过紫禁城的朱墙碧瓦。当第一缕晨光照亮钟粹宫的飞檐时,容嬷嬷己踩着三寸花盆底,迈着细碎的步子穿过九曲回廊。她怀中揣着刚从内务府得来的消息,连鬓角的银丝都因急切而微微颤动。
"公主!福康安大人回京了!"雕花木门被推开的瞬间,容嬷嬷气喘吁吁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兴奋。彼时玉瑶正握着狼毫批注奏折,笔尖骤然在宣纸上洇开墨团。她猛地抬头,雀跃的情绪几乎要冲破端庄的表象,膝盖本能地撑起身体,却在离座椅半寸时堪堪停住。
垂落的珍珠流苏在眼前轻晃,提醒着她固伦公主的身份。玉瑶深吸一口气,重新落座,指尖却无意识地着奏折边缘。一旁伏案习字的永璂"噗嗤"笑出声,羊毫在宣纸上画出歪扭的墨痕;容嬷嬷更是拿手帕掩住嘴,浑浊的眼睛弯成月牙。
"你们还笑!"玉瑶佯装嗔怒,耳尖却红得透亮。铜镜里映出她泛红的脸颊,与三年前那个在御花园追着蝴蝶跑的小燕子重叠又分离。容嬷嬷强忍着笑意,上前整理她微乱的鬓发:"公主,福大人此次归来,怕是要进宫面圣。您瞧瞧这衣裳,可得换上那件新制的云锦吉服......"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当宫女跪地禀报"皇上宣召"时,玉瑶手中的护甲轻轻叩在案几上。她望着铜镜里端庄的妆容,心跳却不受控地加快——是福康安出事了,还是......
乾清宫的鎏金蟠龙柱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玉瑶踏入殿门的刹那,檀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福康安身着未卸的战甲立在阶下,玄色披风上还沾着西北的黄沙,肩头绷带渗出的血迹却被金线绣纹遮掩。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他眼底的温柔几乎要化作实质,而玉瑶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颤。
"玉瑶,"乾隆的声音打断暗流涌动,"福康安此次平定西北叛乱,战功卓著。"帝王抬手示意,殿前太监展开明黄圣旨,"朕念其忠勇,特赐婚固伦玉瑶公主,择吉日完婚。"
殿内陡然寂静。永璂先是瞪圆了眼睛,随即跳起来拍手欢呼;容嬷嬷激动得首抹眼泪,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而阶下的福康安,终于克制不住地向前半步,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臣......谢皇上隆恩!"他声音发颤,抬头时眼中己泛起泪光。
玉瑶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恍惚间回到三年前的饯行宴。那时福康安也是这般跪在她面前,铠甲映着烛火,说要带着战功回来提亲。此刻帝王的旨意,竟让年少时不敢言说的情愫,化作了板上钉钉的承诺。
"起来吧。"乾隆笑着抚须,"明日起,礼部便着手筹备婚事。玉瑶,你与福康安自幼相识,往后更要辅佐驸马,为朝廷分忧。"
玉瑶福身谢恩时,余光瞥见福康安起身时按在腰间的手。那里别着的,正是她当年偷偷塞进行囊的玉珏。记忆翻涌间,她想起无数个挑灯看战报的夜晚,想起得知他受伤时揪心的疼痛,此刻都化作脸颊上滚烫的温度。
当夕阳为宫墙镀上金边时,玉瑶与福康安并肩走在回钟粹宫的长廊上。秋日的风卷起她的披帛,却被他伸手轻轻按住。
"等成了亲,"福康安低声道,眼中是战场上不曾有的柔情,"我带你去看西北的胡杨林。那里的星空,比紫禁城的更璀璨。"
玉瑶垂眸浅笑,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掌心的厚茧。远处传来永璂欢快的歌声,容嬷嬷正指挥宫女们张灯结彩。这场意料之外的赐婚,让紫禁城的秋色都染上了蜜色的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