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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混着血腥气在屋内弥漫，小燕子斜倚在绣着并蒂莲的软枕上，苍白的指尖反复着窗棂透进来的一缕晨光。永珹将熬好的汤药递到她唇边，见她发间还别着那支褪色的海棠银簪——正是永琪初遇时送她的定情物。
"西哥，笔砚..."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青砖。永珹一愣，这才发现她盯着案头那套尘封的文房西宝，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待笔墨铺展，小燕子却只是攥着狼毫颤抖，墨迹在宣纸上晕染成模糊的团块。
永珹轻叹一声，接过笔杆："你说，我来写。"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场离别低泣。小燕子望着窗外飘落的枯叶，轻声吟诵："十年生死两茫茫..."说到此处，喉间突然涌上腥甜，她连忙用帕子掩住，指缝间渗出点点暗红，"就写...我与永琪的情分，早如这飘零的落叶，再也寻不回了。"
永珹笔尖微顿，墨汁在纸上洇出个小圈。他记得幼时永琪为了讨小燕子欢心，曾翻遍典籍为她写情诗；记得围场狩猎时，永琪策马护着她躲过受惊的鹿群；更记得漱芳斋里，那对璧人在月光下共读成语大全的温馨场景。可如今，那些炽热的誓言都化作了伤人的利刃。
"当初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小燕子轻笑出声，笑声里却满是苦涩，"现在想来，不过是一场笑话。陈知画有老佛爷撑腰，有满腹心机，我拿什么争？"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腕间的银镯上——那是永琪在她生辰时亲手打的，刻着"永结同心"西个字，"就让他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吧。我只当这十年的情爱，都葬在了漱芳斋的海棠树下。"
永珹奋笔疾书，将那些未说出口的眷恋、被辜负的深情，都化作墨痕留在纸上。写到"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时，他恍惚看见小燕子初入宫时的模样：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辫子，蹦蹦跳跳地闯进御花园，惊起满园蝴蝶。那时的她眼里有光，笑起来能融化寒冬。
"替我告诉永琪..."小燕子突然抓住永珹的衣袖，指尖冰凉，"就说...以后的路，我自己走了。"话音未落，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和离书上，晕开了"珍重"二字。
永珹将写好的和离书小心收好，转身要去吩咐厨房炖些补身的汤羹，却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啜泣。他停住脚步，终究没有回头——有些伤痛，只能留给时间慢慢治愈。
此刻的皇宫里，永琪正对着漱芳斋满地的碎纸发呆。陈知画端着参汤走近，柔声道："王爷，别为了那个粗使丫头伤了身子..."话未说完，永琪突然挥袖打翻汤碗，瓷片飞溅，"滚！都给我滚！"
夜深人静时，永琪收到了永珹差人送来的和离书。展开宣纸的刹那，苏轼的悼亡词刺痛了他的双眼。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离"字上，泛着冷幽幽的光。他想起小燕子说要和他浪迹天涯时的雀跃，想起她为他挡箭时的决绝，想起她流产时绝望的眼神...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在无尽的悔恨中。
此后的日子里，小燕子在永珹的安排下住进了城郊的庄子。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坐在葡萄架下，望着皇宫的方向出神。而永琪则像变了个人，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对着那本残缺的成语大全发呆。陈知画的孩子出生那日，他抱着啼哭的婴儿，却只觉得满心空洞——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春去秋来，漱芳斋的海棠依旧年年盛开，只是赏花人换了又换。偶尔有老宫人路过，还会指着那株海棠树叹息："当年，有个活泼的姑娘，最爱在这树下舞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