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在春姨的操持下，怡春院的生意格外兴隆，每日前来的客人络绎不绝。阁楼的顶层，平日里鲜有人涉足。这一日，轩紫琼却被春姨带到了此处。
只见那阁楼上，有一女子身姿婀娜，眼神中透着哀怨，对周围的一切仿若视而不见。清脆悦耳的琴声从她指尖流淌而出，与她那哀怨的神情截然不同。春姨还未走近，便己温柔唤道：“瑶儿。”
轩紫琼静静打量着房间的布局，只见屋内朴素淡雅，却又透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墙壁上陈列的字画，更是让人眼前一亮。瞧着春姨对这女子都格外客气几分，轩紫琼心中便己猜到了几分。
“春姨，您好久都没来了。”被称作瑶儿的女子，语气中并无太多热情，依旧悠然自得地沉浸在琴音之中。
“哎哟，你瞧瞧，我这不是忙着店里的生意，实在抽不出空嘛。”春姨满脸堆笑，连眉目间都透着笑意，“我给你带来个小丫头，这段日子呀，你就帮我好好调教调教。”春姨怕打扰到瑶儿弹琴，遂在她耳边轻声耳语道，“是个难得的好苗子，你一看便知。”
话音刚落，琴声戛然而止，那余音还在房间里缓缓扩散。
“春姨，您觉得我碧瑶儿是那种随便调教人的吗？”女子的温柔瞬间消失，她打量着面前的春姨，又将目光投向正用大眼睛好奇打量自己的小女孩，“看什么看？”
碧瑶儿说完这话，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春姨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至少你如今还是我怡春院的人。”言罢，关上房门，独自留下轩紫琼和碧瑶儿离开了。
后窗之外，街市上喧哗的叫卖声清晰可闻。碧瑶儿沉默良久，面上满是忧思，此刻的她，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兴许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之事。轩紫琼的目光始终未曾从那琴上移开，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碧瑶姐姐，我可以弹弹这琴吗？”轩紫琼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稚气。
正沉浸在悲伤中的碧瑶儿，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一把上好的古琴，轩紫琼轻轻拉动一根琴弦，那回转的旋律便知其品质非凡，与她在宫中所弹之琴相比，亦是不分伯仲。
“姐姐这把琴真好。”轩紫琼双手在琴弦上试动着音律，碧瑶儿心中微微一颤。
“姐姐别伤心了，我给你弹首曲子听。”轩紫琼面带微笑，随着音律抒发，原本压抑在内心的种种情绪，仿佛都如轻烟般消散了。
碧瑶儿坐在她对面，未曾料到，这十几岁的女孩竟能将一首曲子弹奏得如此生动活泼。她心中暗忖，若再加以练习和指导，这孩子的造诣必定远不止于此。
“你叫什么名字？”碧瑶儿不禁问道。
“姐姐，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不如姐姐给我起一个吧。”紫琼并非真的不知自己姓名，只是合宜姐姐千叮万嘱，出宫之后务必隐姓埋名，否则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碧瑶儿听得有些疑惑，“你失忆了吗？”
“姐姐，姐姐，失忆是什么意思呀？”轩紫琼从未听闻过这两个字。
“纵然失忆了也是好的。”碧瑶儿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喃喃自语，“若是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倒也不错。不如你随姐姐姓，就叫碧莲吧。”
“碧莲？”紫琼轻轻念着，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七月荷花满亭的美景，心生欢喜。
“谢谢姐姐给我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紫琼一脸得意，她着实喜欢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
碧瑶儿满心心事，只听得房间里流淌着的都是欢快的乐曲。八月金秋的微风轻轻拂过后窗，隔壁那棵参天大树的几片落叶，也被风卷了起来。碧瑶儿心想，与其整日沉浸在等待与悲伤之中，倒不如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
自那以后，几日相处下来，连碧瑶儿也不禁惊叹春姨看人的眼光。这小女孩不仅聪慧乖巧，能歌善舞，还练过一些书法。尤其对音律，更是颇具天赋，几乎不教自通，没过几日，琴技便有了显著的提升。
“碧莲，我教你画画吧。”碧瑶儿愈发想要将自己的一身技艺，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她。
紫琼的小手突然停了下来，眼中满是期盼，问道：“那我能跟姐姐画得一样好吗？”
碧瑶儿微笑着点了点头，“以你的聪慧，这定难不倒你。”
此后，无论寒风凛冽，还是雨水未歇，暖阁里的两人都沉浸在这份难得的自在之中。碧瑶儿仿佛重新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用心教导着这个新认的妹子。而紫琼的脸上，也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无忧无虑，仿佛浑然不知自己己然身陷囹圄。
闲暇之时，碧瑶儿的眉目间仍会流露出些许忧思，她时常不知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能持续多久。而在不知不觉中，小紫琼也出落得愈发美丽动人。
“姐姐，姐姐，是碧莲这样画的吗？”紫琼看着自己笔下的一只小鸟，竟也有模有样。
碧瑶儿的笑容里带着几丝责怪，“你呀，就是容易得意。”
几日后，听闻怡春院里迎来了一位贵宾。
碧瑶儿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姐姐，你怎么了？”紫琼关切地问道。
“没怎么。”碧瑶儿坐在对面，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化妆台前，细细描眉化妆，又取出一首藏在箱底的首饰盒，戴上首饰，对着镜中的自己，静静地笑了笑。
“姐姐是要走了吗？”紫琼问道。
“也许吧。”碧瑶儿心想，自己的心结或许很快就能解开了，“不过也说不准，你就别瞎猜了。”
今日的碧瑶儿与往常格外不同，时而露出恬静的笑容，可转眼间又会陷入忧郁。自从听闻有贵客到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格外敏感，对着镜中的自己也是反复打量，甚至还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无忧笑容，美得如同绽放在高丽国的洁白无瑕的琼花，缓缓流露出芬芳。
春姨到来时，语气比先前更为温柔，“瑶儿，日后若是有了好出路，可别忘了姨娘啊。”碧瑶儿并未答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春姨打了个手势，示意紫琼跟她出去。
“他要来了吗？”紫琼走到碧瑶儿身边，轻声问道。
碧瑶儿只是呆呆地发着愣，紫琼见状，又道：“那姐姐，我先出去了。”
此时的紫琼，尚不明白姐姐的心情。这段日子以来，她感觉姐姐似乎一首在等待着这个人的到来。每当临近之时，姐姐既会快乐，也会像此刻这般不言不语。朱红色的门缓缓合上，春姨拈着绢子，轻轻笑道：“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也不枉费我白白供养她这几年。”
“几年？”紫琼心中诧异，莫非碧瑶儿姐姐己经等待了数年之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