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六年惊蛰夜,地宫崩陷的闷响如巨兽低吼。宋慈拽着苏瑾滚进青铜饕餮口内,獠牙在身后轰然闭合。碎石砸落声里,苏瑾的火折照见壁上三道抓痕——深沟末端勾着半片靛蓝衣料,正是赵掌柜工服特有的双经绞罗纹。
“是尸蜡!”宋慈银刀刮取石缝油膏,凑近火苗即爆出青焰,“《洗冤录》载,积尸处油脂遇热则燃...”话音未落,刀尖划过岩壁铁脉,焰光陡涨丈余,映出前方悬空的铁索桥。桥下浊流裹挟腐木,腥气刺得人目眩。
铁索桥板朽如糟糠,宋慈踏过时忽觉脚下异样。俯身细察,某块船板边缘留有半枚带泥的鞋印——后跟磨损斜度与陈帮主常穿的牛皮快靴完全吻合。舱角散落的账册浸透血水,苏瑾以白矾水泼洒,墨迹渐显“腊月十七,百童抵绿矾两千斤”。
“百童?”苏瑾银簪挑开舱角草席,三具幼骸蜷如胎婴。宋慈抚过骸骨右臂尺骨,水晶镜映出环状骨裂:“此乃悬吊所致骨伤,伤处骨痂初生便遭新创...”话音未落,暗流骤急,腐船应声断裂。
“小心!”苏瑾袖中金丝缠住宋慈腰际。二人借力跃上岩台时,落脚青砖突陷,露出窖藏铁箱——箱内靛布裹着半幅《漕河工事图》,七里泷段朱笔勾着泪痣标记。
岩缝渗出的靛汁漫过铁箱,苏瑾药杵蘸取轻嗅:“醉骨花汁混绿矾,正是寒髓毒原料。”宋慈突觉掌心刺痛,尸蜡灼伤处蔓出蛛网状青纹。
“毒入肌理!”苏瑾金针刺入他曲池穴,刀尖划开皮肉。挑出的藤蔓根须沾着金粉,遇灯即泛荷兰徽记幽光。宋慈翻过《漕河图》,背面血渍勾连的密文赫然是:“以尸养藤,以藤运矾”。
地底机括骤响,岩台沉降三丈。培育池内腐气熏天,无数毒藤缠着童尸蠕动。苏瑾火折照亮池壁铭文:“绍兴西年,漕督王某督造”。宋慈瞳孔骤缩——三年前暴毙的漕督王大人,尸检时心脉亦现此般青纹!
脱出地宫时晨光熹微。殓房内,宋慈将童尸骸骨置醋缸之上。酸雾蒸腾间,红油伞转动出妖异光晕:所有童尸的右臂尺骨皆现新旧交叠的环状裂痕。
“旧伤为悬吊骨裂,新创系坠桥时摔断。”苏瑾银镊夹出骨缝晶屑,“看八面棱角——此乃波斯铁矾结晶,与陈帮主书房暗格所藏同源!”
窗外突传喧哗。衙役抬进赵掌柜浮尸,怀中靛布裹着的醉骨花瓣与绿矾混作毒浆。苏瑾剖开尸身胃囊,未消化的饭粒间嵌着半枚鎏金纽扣——正与地宫铁箱锁扣同款。
扬州府衙公堂,宋慈呈上童尸骨裂拓片:“赵氏染坊以童工悬染毒布,毒布裹绿矾经漕船走私。”知府惊堂木震落茶盏,滚水泼溅靛布,遇热显影出荷兰文契约!
“好个毒计!”旁听绸商暴起,袖箭首射知府。宋慈旋身甩出验尸刀格挡,刀箭相击溅出靛蓝毒火。苏瑾金丝缠腕夺凶,扯落的袖口赫然露出狼头刺青。
凶徒咬毒自尽前,怀中跌出玉簪。宋慈拾簪时如遭雷击——簪头珍珠镶着泪痣,与他亡妻陪葬之物别无二致。
是夜宋慈高烧不退,尸毒青纹蔓至心脉。苏瑾取五步蛇胆混黄酒,银针蘸药液刺入膻中穴。烛火摇曳间,她瞥见宋慈枕下《洗冤录》夹着幅小像——画中女子眉间泪痣,竟与自己耳后朱砂痣位置相同。
“大人当年...如何丧妻?”苏瑾以三棱针放毒血。宋慈昏沉中攥紧玉簪:“绍兴元年...漕船爆炸...”
窗外忽有利啸破空。苏瑾扑灭油灯,毒箭钉入床柱时,她看清箭尾靛布纹路——与童尸裹尸布经纬相同!
三日后宋慈毒退,府衙却送来新案牍。城南富商暴毙书房,尸首仰卧青瓷枕上,七窍渗出的黑血在釉面凝成蛛网。宋慈俯身细察,死者指甲缝里的靛蓝晶屑,正是地宫毒藤特有的铁矾结晶。
“书房门窗反锁,枕底压着染坊交货单。”苏瑾递上证物,忽以绢帕掩口干呕——孕身己三月有余。宋慈目光扫过交货单落款“腊月十七”,指节捏得发白:“二十年前的今日,正是漕船爆炸之日!”
殓房蒸骨验尸时,桐油灯爆出双蕊。骸骨在红油伞下浮现蛛网裂痕,骨缝晶屑与童尸所中毒物同源。苏瑾突然踉跄扶墙,孕吐物溅上尸台——未消化的龙眼核遇骸骨磷火,竟蒸腾起靛紫毒雾!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