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灯光渐次暗下,顾砚笙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将创作本塞进背包。
他己经在片场角落静静观察了一整天,记录演员们的动作节奏和情绪变化,这些都是他为这部电影创作主题曲需要的素材。
“顾老师,您要走了吗?”场务小妹抱着一堆服装经过,“道具组老师说请您去C区物料室看看那把仿唐琵琶,说是道具组刚修复好的。”
顾砚笙看向场务小妹,他确实向导演提过想看看片中使用的琵琶道具。
“麻烦转告道具组老师,今天太晚了,改天吧。”顾砚笙背上琵琶盒,准备去休息间拿了自己的琵琶就离开。
场务小妹却露出为难的表情:“他们说...那把琵琶明天就要送去外景场地了,而且...”她压低声音,“他说有关于您新改编的《十面埋伏》演奏的细节想要向您请教。”
“带路吧。”顾砚笙看了一眼时间,最终说道,同时给江凛发了条消息说会晚些回家。
C区物料室位于片场最偏僻的角落,走廊灯光忽明忽暗,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回响。
场务小妹在门前停下:“就是这里,我还有活儿要忙,先走了。”
顾砚笙还未来得及说话,女孩己经快步离开。
顾砚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推开那扇漆成暗红色的门。
物料室比想象中宽敞,但堆满了服装架和道具箱,只在中央留出一块空地。
一个人背对着门站在投影幕前,听到声音缓缓转身。
是晏逍,他今天没穿戏服,一件黑色丝质衬衫松松地挂在肩上,领口处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
“你来了。”晏逍磁性的嗓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丝砂砾般的质感。
“怎么是你?”顾砚笙蹙眉。
晏逍轻笑一声,按下遥控器。投影幕亮起,显示的却是顾砚笙演奏的画面。
镜头里的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指尖在弦上翻飞,奏出《涅槃》的第一个音符。
顾砚笙的血液瞬间凝固。
《涅槃》是他之前参加活动的时候,临时赶去救场的一场小型慈善演出。
从未正式发表过,晏逍怎么会知道?视频哪里来的?
“2023年12月28号,洛桑中心医院。”晏逍的声音像蛇一样滑入耳膜,“那天我母亲做心脏移植手术,存活率不到20%。”
画面切换到《涅槃》的高潮部分,顾砚笙的眉头微蹙,整个人仿佛与音乐融为一体。就在这段旋律中,晏逍按下暂停键。
“就在你弹到这里时,手术室的灯灭了。”他走向顾砚笙,皮鞋在地板上敲出冰冷的节奏,“医生走出来说手术成功了。”
顾砚笙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不知何时关上的门板。
“那只是巧合。”顾砚笙的声音平稳,“晏老师如果对琵琶有兴趣,我可以推荐几位老师。”
晏逍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按下另一个键,墙面上的屏幕分成十二个小格。
每个格子里都是不同场合的顾砚笙,音乐厅后台、工作室书桌前、非遗中心的课室、舞台上的演奏、街头咖啡馆......甚至是梧桐里公馆大门。
晏逍的手指抚过屏幕:“我收集了你这么多影像,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时候的你吗?”
他放大一张顾砚笙低头调弦的特写:
“这种时候。你的睫毛会在灯光下投下阴影,右手指尖会无意识地轻敲琴身,就像在...”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就像在敲打我的心脏。”
顾砚笙的指尖开始发冷。这些照片中有大量私人场合,意味着晏逍长期跟踪他。
琵琶盒的背带深深勒进肩膀,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这是违法的。”顾砚笙首视晏逍的眼睛,“删除这些照片,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晏逍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翻动照片。画面停在一张顾砚笙和江凛在餐厅的合影上,江凛正在为他切牛排。
“他配不上你。”晏逍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江凛只知道用金钱和权力把你锁在金笼子里,他根本不懂你的音乐!”
顾砚笙的手悄悄摸向门把手:“我和江凛的事与你无关。”
晏逍猛地冲过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咚”的一声,琵琶盒砸在地上。
顾砚笙被这股力道拽得踉跄好几步,后背重重撞上服装架。
“你还不明白吗?”晏逍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带着一股浓烈的酒味,“那天在瑞士,是你的音乐把母亲还给了我!从那一刻起,你的每一段旋律都刻在我的骨头里!”
顾砚笙奋力挣扎,但晏逍的力气大得惊人。他的手腕被捏得生疼,能感觉到脉搏在对方掌心里疯狂跳动。
他的记忆闪回去年,那个时候他被王志明困在办公室。但王志明跟晏逍比起来,力量上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
“放开!”顾砚笙抬起膝盖猛击对方腹部,却被晏逍轻易躲开,反而被反拧手臂按在墙上。
晏逍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心跳快得异常:“我第一次在电视里看到你时,你整个人在发光...”他的嘴唇几乎碰到顾砚笙的耳垂,“就像涅槃重生的凤凰。”
顾砚笙生出恶寒,胃部一阵绞痛。
电视?那场演出根本没有电视转播,这个疯子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他的?
“你认错人了。”顾砚笙强迫自己冷静,“那场演出没有媒体报道。”
晏逍低笑着松开钳制,却在他转身的瞬间扣住他的下巴。修长有力的手指如同铁钳般不容抗拒,将他的脸硬生生扳了回来。
“国家台国际频道,晚间新闻片段。”他的拇指着顾砚笙的下唇,“三十秒的镜头,我录下来看了1576遍,我用了各种办法找到了现场监控视频。”
这个精确到令人发指的数字让顾砚笙浑身发冷,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猛地别过脸想要挣脱,却被晏逍一把扣住手腕,粗暴地拽了回来。随即整个人欺身压向他,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
顾砚笙瞳孔骤然紧缩,在即将被完全控制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奋力伸出尚能活动的那只手,琵琶指甲狠狠划过对方脖颈。
三道鲜红的血痕立刻在晏逍苍白的皮肤上浮现,像被野兽抓出的伤痕。
“嘶!”晏逍吃痛松手,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寒光。
他漫不经心地抹了把脖子上的血迹,突然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你和江凛上过床了吗?”
他声音陡然压低,带着病态的兴奋:“他知不知道你在床上也这么...带劲?”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刺耳。用力过猛,导致顾砚笙的手掌火辣辣地疼,胸膛剧烈起伏着,整个人几乎要窒息。
他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指尖死死抠住墙面的纹路:“你再靠近一步...”声音虽轻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我就喊人。”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忽视的威胁。
顾砚笙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喊啊。”晏逍转回被扇偏的脸,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让所有人都来看看,鼎鼎大名的顾老师是怎么在物料室勾引影帝的。”
他掏出手机晃了晃:“我有的是办法让照片看起来像你情我愿。”
顾砚笙不想再理会这个疯子,视线扫过房间,落在角落里的消防斧上。
就在他计算距离时,晏逍突然单膝跪地,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给我一次机会。”晏逍的声音突然变得脆弱。
“一周...不,三天就行。让我证明我比江凛更懂你。”他的手掌滚烫,心跳快得不像话,“你的《涅槃》里有一段轮指,像雨滴打在荷叶上...江凛能听出这个吗?”
顾砚笙愣住了。那段轮指确实模仿了荷塘夜雨,但这个细节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你...”顾砚笙问,“你真的听出来了?”
晏逍的眼睛亮起来,像捕获猎物的野兽:“我还听出第二乐章你修改过三次。最初的版本更忧郁,像在诉说...”他的手指突然收紧,“...像在诉说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这句话像刀子般刺进顾砚笙心里,《涅槃》的初稿确实写于他人生最低谷时。
搭档的背叛,奶奶的离世,那时他差点放弃音乐梦想,晏逍竟然真的听懂了他的音乐。
但下一秒,下巴上的疼痛将他拉回现实。晏逍的手指像铁钳般收紧,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看,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晏逍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危险的温柔,“江凛只会给你物质上的生活,我可以给你更多...我甚至连你音乐里的眼泪都数得清。”
顾砚笙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晏逍怔住,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
"你什么都不懂。"顾砚笙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
“他陪我熬过每一个创作瓶颈,在我无助的时候会一首陪在我身边,在我怀疑自己时...”顾砚笙的眼神变得锐利,“...他从不会用我的痛苦来证明什么。”
晏逍的表情凝固了。他猛地站起身,将顾砚笙狠狠推在墙上:“闭嘴!你以为他真那么高尚?江氏集团那些肮脏交易...”
“至少他不会跟踪偷拍!”顾砚笙突然提高声音,“不会把人堵在房间里强吻!晏逍,你母亲知道你这样对待她的‘救命恩人’吗?”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晏逍头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上的力道彻底松了。
顾砚笙趁机挣脱,快步走向门口。就在他的手碰到门把时,晏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深深的颤抖:
“那天手术成功后,我给她看过你的演出。”晏逍的声音越来越低,“她说你的音乐里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