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秋雨淅淅沥沥,破庙的瓦缝间不断渗下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斑驳的痕迹。紫薇蜷缩在角落,苍白的手指反复着怀中褪色的锦帕——那是母亲夏雨荷临终前的遗物,帕角绣着的并蒂莲早己晕染成灰紫色。金锁将半块冷硬的窝头掰成两半,递过去时,指尖被碎石划破也浑然不觉:“小姐,要不咱们去求求纪大人?听说他最是心软......”
“没用的。”紫薇声音沙哑如枯井,望着庙外灰蒙蒙的天色,“纪晓岚与和珅水火不容,如今和珅转性,他更不会插手。”她突然抓住金锁的手腕,目光灼灼,“你还记得吗?和珅有七房妾室,最宠爱的那个去年刚殁了。若能......”
金锁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撞翻了破陶罐:“小姐!您是要把我送进和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当初在济南,您说过咱们姐妹生死不离的!”紫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锦帕上的莲茎被攥出褶皱:“我娘临终前......”话未说完,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两人慌忙躲进神像后。
和府的马车停在庙前,刘全掀开帘子,露出和珅略显疲惫的面容。他望着破败的庙宇,对身后管家吩咐:“明日派人修缮,再送些棉被和粮食。”金锁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颤抖:“小姐,他......他真成善人了?”紫薇咬着下唇,指甲在泥墙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次日晌午,紫薇攥着金锁来到和府门前。朱漆大门两侧,新挂的“乐善好施”匾额还泛着金光。门房刚要驱赶,却见和珅的贴身小厮匆匆跑来:“二位姑娘留步!我家老爷正在遣散姬妾,说要将府中开销都用在慈心院。”
进了内院,只见回廊下站满了抹泪的女子。一位梳着堕马髻的妇人正将包袱递给年轻丫鬟,哽咽道:“跟着老爷这些年,虽衣食无忧,却总像困在金丝笼里。如今能回家侍奉双亲,也是造化。”和珅站在石阶上,手中捧着厚厚的地契:“诸位拿好这些,往后若有难处,可去慈心院寻我。”
紫薇的脚步僵在原地。金锁却突然挣脱她的手,冲到和珅面前:“和大人!您当真不再纳妾?”和珅诧异地挑眉,目光扫过两人破旧的衣衫:“姑娘这是何意?”紫薇慌忙上前福了一福,声音发颤:“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不必说了。”和珅摆了摆手,命人取来两锭银子,“慈心院正在招人,若姑娘们无处可去,可去那寻个差事。”他转身欲走,又回头补上一句,“莫要学那些想攀附权贵的人,这世上,踏实活着比什么都强。”
待两人失魂落魄地走出和府,秋雨又下了起来。金锁突然蹲在墙角痛哭:“小姐,我就知道这条路走不通!”紫薇望着雨中模糊的宫墙,锦帕被雨水浸透,冰凉刺骨。远处,慈心院方向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混着雨声,像一记记重锤敲在她心上。
而此刻的慈心院,小燕子正踮着脚给新栽的桃树挂红绸。莫柏撑着油纸伞跟在身后,突然瞥见两个狼狈的身影。小燕子眯起眼睛,认出是紫薇和金锁,顿时来了精神:“柏哥哥你看!那不是想当皇阿玛女儿的两位姑娘吗?”她正要迎上去,却见莫柏按住她的肩膀:“她们脸色不好,怕是有事。”
小燕子眨了眨眼,突然转身跑进厨房。片刻后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追到街角拦住两人:“喂!你们脸色比我生病时还难看!来,喝碗姜汤暖暖身子!”紫薇望着她明亮的眼睛,握着姜汤的手微微发抖。金锁别过脸去,泪水掉进汤碗,溅起细小的水花。这场秋雨,终究没能浇灭紫薇心中那簇微弱的火苗,却也让她明白,命运的齿轮,早己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