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执秤者…汝…可知…代价…几何?”
骸骨空洞眼窝的注视,如同冰冷的秤砣,沉沉压在陈晦濒临溃散的意识之上。那沙哑的质问,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亿万钧的黄土,要将他彻底埋葬。
代驾?
他不知道那五十载阴债的具体内容,祖父从未提及,九叔公的算计也如雾里看花。但他知道,祖父那跨越时光的悲怆,九叔公被枯骨禁锢的痛苦,胡麻子燃尽的贪婪,以及此刻地上正在爆发的污秽狂潮与九幽威胁…这一切灾难的源头,都指向了这份未能偿还的“秤债”!
是什么?是灵魂?还是永恒的禁锢?
他仅存的左眼,瞳孔中那抹暗红因巨大的压力而剧烈收缩。胸口祖传龟甲在巨大残甲前震颤得如同哀鸣,血脉深处的悲怆如同沸腾的岩浆,灼烧着他麻木的神经。灵魂深处,那枚属于胡麻子的焦黑砝码烙印残骸,在金纹的束缚下发出微弱的、不甘的嗡鸣,仿佛也在觊觎着这份沉重的债务。
不能死在这里!
至少…不能带着这份未明的债务,让祖父的悲怆、九叔公的牺牲、胡麻子的算计…以及地上无数可能被卷入灾难的生灵…都化为无意义的尘埃!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混合着不甘、愤怒与守护的决绝意志,如同被点燃的薪柴,在陈晦冻结的意识深处猛地爆发!
“不…知…”陈晦的意识在冰冷的地脉秽气中艰难凝聚,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向着那庞大的骸骨传递着回应:“但…债…当偿!”
他沾满污血的左手,颤抖着、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抬了起来!五指并非抓向龟甲,而是…狠狠刺向了自己心口那枚暗红的、刚刚愈合的“秽”字血符疤痕!
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乌黑粘稠、混合着他自身精血与龟甲秽源之力的血液,瞬间涌出!
他以指为笔!以心头秽血为墨!以那承载着祖父守护与自身痛苦的疤痕为符纸!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癫狂姿态…再次…狠狠地…刻画下去!
不再是之前为了对抗林清漪雷法、引动规则反噬的混乱符箓!
这一次,他刻画的目标…无比清晰!无比决绝!
他要刻下的…是烙印在灵魂深处、属于胡麻子砝码残骸上的…那道…贯穿的…金色裂痕!
他要以自身心头秽血为引!以这道由祖父守护意志留下的金色裂痕为凭!强行沟通这地脉深处的古老遗骸!承接那份…跨越了五十载的…沉重“秤债”!
“呃啊啊啊——!!!”剧痛!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仿佛每一次刻划,都在剜割他自己的生命本源!但他没有停下!左眼瞳孔中的暗红如同燃烧的血焰,死死盯着心口涌出的污血!
随着他指尖的移动,一个缩小版的、由污血构成的、边缘燃烧着微弱金芒的…“裂痕”符纹…在心口疤痕上…缓缓成型!
就在符纹最后一笔落成的刹那!
嗡——!!!
整个地脉空洞…剧烈震动!
那具盘膝而坐的庞大骸骨,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空洞的眼窝中,两点极其微弱、却仿佛蕴含了无尽岁月沧桑与悲怆的…暗黄色光芒…骤然亮起!如同沉睡的古神…睁开了眼睛!
骸骨膝前,那块巨大的残缺龟甲,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沉血光!血光中,那个古老的“秽”字刻痕如同活了过来,扭曲、蠕动,散发出沉重如山的规则威压!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浩瀚的意念洪流,顺着陈晦心口那新刻的“裂痕”血符…狠狠冲入他的灵魂!
无数的画面、信息、带着极致痛苦与沉重责任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陈晦的意识!
他“看”到了:
五十年前,一个同样拥有“阴漏体”的年轻身影(祖父陈山河),手持完整的祖传龟甲(巨大残甲的原貌),立于一处比此刻废墟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地脉节点之上!那里并非深渊巨棺,而是一口由无数蠕动血肉和哀嚎怨魂构成的、搏动着的巨大“秽源之心”!恐怖的污秽之力正失控地侵蚀着大地脉络,即将引发灭世之灾!
年轻的祖父面容坚毅,眼中带着与陈晦此刻如出一辙的决绝。他并非要消灭秽源之心,而是…要成为它的“容器”!以自身“阴漏体”为引,以祖传龟甲为媒介,施展了某种源自血脉的禁忌秘法——【秽甲封魔印】!
过程无法言喻的痛苦!陈晦仿佛亲身经历,感觉自己的血肉骨骼被一寸寸碾碎、重构,灵魂被污秽洪流反复冲刷、污染!祖父的身体在秘法作用下,血肉不断崩解、融入龟甲,骨骼则在秽源之心的力量侵蚀下,变得暗沉、巨大、布满裂痕!
最终,祖父的血肉几乎耗尽,与龟甲彻底融合,化作一枚巨大的、刻着“秽”字的封印之印!而他仅存的、被强行改造的巨大骸骨,则承载着这封印之印,沉入地脉最深处,以自身为桩,以骸骨为引,强行将那恐怖的“秽源之心”…镇压、转化…最终…形成了如今深渊之底那口相对“稳定”的枯骨巨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