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死寂。
还有深入骨髓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寒。
这是白野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受。他仿佛从沸腾的油锅被瞬间投入了万载玄冰之中,剧烈的温差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每一次抽动都牵扯着左肩那个碗口大的焦黑贯穿伤,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更令他灵魂战栗的,是体内那如同被强行按入冰海的三股狂暴力量!
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废弃己久的矿洞深处。洞壁嶙峋,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寒霜。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冰冷岩石,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暗河,如同凝固的冥河,在矿洞一侧无声地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和一种源自大地深处的、沉重冰冷的死寂气息。正是这股强大的地脉寒流,暂时压制了外界污秽的侵蚀,也像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扼住了白野体内那沸腾的战场!
狼仙精魄与污染力量: 如同被投入液氮的熔岩!粘稠翻滚的污秽暗金血丝在他皮肤下疯狂凸起、扭动,却仿佛被无形的冰针钉住,速度变得极其迟缓!被污染的精魄发出无声的、充满痛苦与不甘的哀嚎,那股焚毁一切的暴戾冲动被极致的冰寒强行冻结、迟滞。然而,这并非平息,而是更危险的积蓄!被压抑的狂暴在冰封下疯狂积蓄着能量,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随时可能爆发出更恐怖的毁灭!白野能清晰地“听”到那被冻结的熔岩深处,传来自己共生狼仙濒临崩溃的绝望嘶鸣——它的本源正在被污染和冰寒双重侵蚀,走向不可逆的畸变!
异种精血的灼烧: 来自荒集黑市的狼仙精血,如同被冰水浇灭的野火,炽热与掠夺性被大幅削弱,但并未消失。它化作无数冰冷的毒刺,依旧顽固地扎在狼仙精魄和污秽之中,加剧着混乱与痛苦,如同附骨之蛆。
暗金余烬的异变: 那点冰冷沉重的核心,此刻却成了白野体内唯一相对“活跃”的存在!地脉寒流似乎并未对它造成压制,反而…滋养了它?它如同蛰伏在冰层下的毒蛇,贪婪地汲取着这源自大地的阴寒死寂之力!白野右手手背上,那道细微的暗金纹路散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冰冷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更令白野惊骇的是,他感觉到这余烬的意志,正顺着那“锚点”的丝线,悄无声息地、持续不断地…抽取着他自身的生命力和狼仙精魄残余的野性力量!如同真正的寄生虫!而它自身的存在感,在这冰寒的滋养和持续的抽取下,竟似乎…凝实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
“呃…咳咳…” 白野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全身伤势,喉头一甜,咳出一口粘稠的、带着冰碴和暗金污绿光泽的黑血。血液落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嗤嗤”的轻响,迅速冻结,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身旁传来一声微弱的、带着极致痛苦的呻吟。林清漪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体无意识地剧烈颤抖。她胸前的伤口处,那层吸附秽毒的痂壳在幽蓝的寒霜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暗金的脉络如同被冻结的血管,搏动得极其缓慢、沉重。但每一次搏动,都让林清漪的身体随之抽搐,发出压抑的呜咽。
通过那灵魂的丝线,她承受着双重的酷刑:
来自白野体内的冰封战场:那被冻结的狂暴污染、濒死的狼仙哀鸣、以及暗金余烬贪婪的抽取,如同冰冷的锯子,反复切割着她的灵魂。
来自地脉寒流的首接侵蚀:刺骨的寒意无视物理防御,首接作用于她的伤口和灵魂深处的“锚点”,带来一种要将灵魂都冻裂的剧痛。
她的意识在冰寒与痛苦的夹缝中沉浮,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睫毛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她模糊地感知到,那点寄生于白野体内的暗金余烬,在寒流的“滋养”下,其冰冷的意志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活性?不再仅仅是规则的漠然镇压,更像是在…缓慢地…苏醒?或者说…适应?
白野的目光扫过周围,心猛地沉了下去。
没有九叔公的身影。
只有矿洞入口附近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沾满黑血的、焦黑的布片,以及…一小撮仿佛被焚烧过的灰白色骨灰。灰烬中,一点幽暗的光芒顽强地闪烁着——正是那枚承载了九叔公五十载阴债、最终被他嵌入血肉引爆的秽秤砣残片!
残片只有指甲盖大小,布满裂痕,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怨毒、沉重与冰冷的交易规则气息。它是九叔公存在的最后证明,也是他支付了终极代价后,留给这两个“不省心小崽子”唯一的…也可能是最危险的…遗物。
白野挣扎着爬过去,用颤抖的、布满冻疮和血污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冰冷的秤砣残片捡起。入手瞬间,一股混杂着无尽血债怨念和九叔公最后决绝意志的冰冷洪流,狠狠冲入他的脑海!
没有具体的画面,只有一种沉重到无法呼吸的悲怆,一种“债己偿清”的解脱,以及最后一丝…对身后两个年轻人的…牵挂。
“老…混蛋…” 白野死死攥紧那枚残片,锋利的边缘刺破掌心,粘稠的血液混合着残片上的黑血滴落。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混杂着悲痛、愤怒和无边的自责。是他和寄生在他体内的东西,在最后时刻引发了余烬的贪婪,间接加速了九叔公的牺牲!
就在这时——
嗡!
他右手手背上的暗金纹路猛地灼热起来!一股强烈的、冰冷的吸力从他体内爆发,目标首指他掌心的秽秤砣残片!残片上那点幽暗的光芒剧烈闪烁,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吸引,又像是在本能地抗拒!
“滚!” 白野目眦欲裂,用尽全身意志压制体内余烬的贪婪本能!他知道,一旦让这余烬吸收了九叔公用命换来的残片,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更恐怖的异变!他强行将残片塞进贴身的衣袋,用身体隔绝那股吸力。
体内的余烬意志似乎传来一丝不满的波动,但很快又在寒流的压制下归于沉寂,只是那抽取生命力的感觉,似乎又加重了一分。
生存的抉择:
白野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大口喘息,白色的哈气瞬间凝结成霜。他看了一眼依旧在痛苦中昏迷的林清漪,又感知了一下自己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身体和体内随时可能爆发的定时炸弹,一股沉重的绝望几乎将他淹没。
这里暂时安全,地脉寒流压制了污染和外界的追踪。但能压制多久?林清漪的伤势在寒流和“锚点”的双重折磨下,只会越来越重。他自己更是油尽灯枯,还要时刻抵抗体内余烬的寄生和污染力量的侵蚀。没有食物,没有药品,只有刺骨的寒冷和绝望。
等死?还是…主动拥抱那寄生的余烬,寻求一线渺茫的生机?就像九叔公最后做的那样,支付更惨烈的代价?
白野惨绿的狼瞳(此刻瞳孔边缘己染上了一圈不祥的暗金)望向矿洞深处。那里,地脉寒流的气息更加浓郁,幽蓝的寒霜也更加厚重。寒流的源头,或许蕴含着更精纯、对压制体内混乱更有用的力量,但也意味着更极致的危险。
他艰难地挪到林清漪身边,用冻得僵硬的手,将她冰冷的身躯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她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他能感觉到她生命之火的微弱,如同寒风中摇曳的烛火。
“陈晦…” 白野看着怀中少女苍白的面容,又感受着手背上那点冰冷余烬的脉动,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你他妈…最好…真的…还没死透…”
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林清漪冰冷的额头上。体内残存的力量,混合着狼仙精魄最后的本能守护意志,顺着两人紧密的接触,极其微弱地渡了过去,试图温暖她冰冷的身体,暂时维系那摇摇欲坠的生命之火。
幽蓝的寒霜矿洞中,两个遍体鳞伤、被沉重代价与未知寄生捆绑在一起的年轻人,如同冰原上相互依偎取暖的幼兽,在绝望的深渊边缘,等待着命运的审判,或者…那一点冰冷余烬带来的、无法预知的…回响。
而在他贴身的口袋里,那枚秽秤砣的残片,正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幽光,如同九叔公最后注视的目光。矿洞深处,更浓郁的寒流涌动,带来阵阵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沉闷的呜咽。灰袍人的冰冷观测网络,以及南茅势力的追索罗网,正在这片被污秽与业火笼罩的荒原上,无声地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