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散尽时,太和殿的宫灯次第熄灭,只余几盏红纱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慕容珏握着小燕子的手穿过九曲回廊,两人的影子在青砖上交叠,忽明忽暗。檐角滴落的夜露沾湿嫁衣下摆,小燕子望着远处长春宫的灯火,想起皇后临别时塞给她的锦囊,里面除了安神香,还有张字条:“情到深处,莫要羞怯。”
新房设在将军府东院,朱漆大门贴着斗大的“囍”字,门环上缠绕的红绸还带着白天的余温。跨门槛时,慕容珏特意弯下腰,生怕珠帘流苏磕着小燕子。屋内红烛高烧,案几上摆着红枣、花生与桂圆,皆是柳青一早偷偷布置的,寓意“早生贵子”。
“将军,该喝合卺酒了。”小燕子垂眸望着案上两只相连的白玉杯,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慕容珏喉结滚动,伸手握住她的指尖,带着薄茧的掌心覆上来时,她才发现他的手竟也微微发烫。两人交臂饮尽杯中酒,辛辣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却比任何糖画都甜。
酒盏刚放下,窗外突然传来柳红的起哄声:“闹洞房咯——”话音未落,窗纸便被捅出个小洞,几个脑袋的剪影在月光下挤成一团。慕容珏皱眉要去驱赶,小燕子却按住他的手,从妆奁里摸出把喜糖隔着窗户撒出去:“都给我安分些!”柳红“哎哟”一声:“小气鬼,就几颗糖!”但很快,院外便响起争抢糖果的笑闹声。
待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重新陷入寂静。红烛爆出灯花,慕容珏伸手摘下小燕子的凤冠,珍珠帘坠落在地,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指尖抚过她被金步摇压出红痕的额头,声音低得像是怕惊着谁:“那日在月老庙,我就在想……”话未说完,小燕子突然踮起脚,将温热的唇轻轻贴了上去。
这一吻笨拙又青涩,却像燎原星火。慕容珏怔了一瞬,反手扣住她的腰,将人紧紧拥入怀中。嫁衣上的金线硌着胸口,却比任何铁甲都柔软。小燕子的发间还残留着白天梳妆时的茉莉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在密闭的空间里酿成醉人的酒。
当最后一缕烛光摇曳着熄灭,纱帐内传来布料滑落的窸窣声。慕容珏褪去身上喜袍,露出右肩狰狞的旧伤疤——那是去年西北大战留下的箭伤。小燕子指尖抚过疤痕,突然想起他曾说“铁甲护你周全”,眼眶不由得发烫:“以后不许再受伤了。”她的声音带着鼻音,却让慕容珏心头一颤,翻身将人覆在身下,呼吸灼热:“好,都听格格的。”
春宵苦短,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窗纸,将军府的丫鬟捧着洗漱用具候在门外,却迟迟不敢敲门。屋内传来细碎的笑语,偶尔夹杂着瓷器轻碰的声响——是小燕子非要自己动手温粥,结果差点打翻药罐。慕容珏披着外袍倚在门边看她手忙脚乱,晨光落在她发顶,恍惚间又回到初见那日,那个追着糖画跑的灵动身影。
三日后归宁,长春宫早备下丰盛的宴席。富察皇后拉着小燕子的手上下打量,见她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红痕,笑着嗔怪:“将军倒是不知轻重。”说着命人捧来锦盒,里面是一套婴儿肚兜,绣着栩栩如生的小凤凰。乾隆咳嗽两声:“咳咳,朕也有赏赐——”他展开卷轴,竟是御笔亲题的“琴瑟和鸣”匾额。
柳红柳青带着大杂院的兄弟姐妹们挤在宫门外张望,见到小燕子出来,顿时欢呼起来。虎子举着个油纸包蹦跳:“格格!给你留的糖画!”小燕子打开,却是只歪歪扭扭的凤凰,糖丝还沾着灰。她眼眶一热,转头对慕容珏挑眉:“将军,有人要和你比手艺。”
慕容珏揽过她的腰,望着远处宫墙下追逐嬉闹的孩童,轻声道:“往后,我给你画一辈子糖画。”风掠过紫禁城的飞檐,卷起小燕子鬓边一缕青丝,远处传来零星的糖画梆子声,恍惚间,岁月便在这铁甲与糖画的交织中,酿成了最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