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冰碴撞碎在雾隐村的青石墙上,小棠攥着怀中玉珏的指尖几乎失去知觉。这枚自出生便贴身佩戴的玉珏,此刻竟烫得惊人,温润的羊脂白泛起猩红纹路,如同血管在玉石中蔓延。她踉跄着扶住斑驳的照壁,忽然听见祠堂方向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铁锈与腐肉摩擦的气息顺着风钻进鼻腔。
“镇魂铃不该有这种声音……”小棠瞳孔骤缩。记忆中,祠堂七十二枚镇魂铃向来只在月圆夜发出清越鸣响,此刻却像是被困在铁笼里的恶鬼,呜咽中夹杂着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锐音。她提气掠上覆满苔藓的飞檐,望见祠堂上空悬浮着巨大的黑雾漩涡,每道雾气都缠绕着暗红血丝,如同被碾碎的血肉在空中凝结。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腐臭气息扑面而来。神龛上的镇魂铃正在疯狂震颤,铃身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浓稠的黑色液体顺着裂痕滴落,在青砖上腐蚀出冒着白烟的孔洞。小棠刚要伸手触碰,铃群突然迸发紫色电弧,一道闪电精准劈在她胸口。剧痛中,她看见皮肤上浮现出蛇形符文,符文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与幼时奶奶讲述的烛阴氏咒印如出一辙。
“千年前镇压的怨念……”小棠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冷汗浸透衣襟。记忆翻涌间,她想起《龙魂手记》记载的秘辛——苏家先祖以龙魂为引,用镇魂铃将妄图撕裂归墟封印的烛阴氏圣女镇压在地脉深处。可眼前这些铃铛,分明成了怨念的温床,裂痕中渗出的黑液里,隐约能看见扭曲的人脸在挣扎。
“小丫头倒是聪明。”沙哑女声从梁柱阴影中传来。白发老妪拄着龙头拐杖缓缓走出,皮肤褶皱里嵌着暗红血痂,浑浊的眼球突然裂开蛛网状血纹,“这些铃铛吸了三百年地脉精血,如今该让烛阴大人重见天日了。”她枯瘦的手指轻弹,黑雾凝成锁链缠住小棠脖颈,“知道为什么你的玉珏会发烫吗?那可是烛阴圣女的命骨磨成的!”
镇魂铃的尖啸达到顶点,小棠脑海中炸开无数画面:血月当空的荒原上,烛阴氏军队踏着白骨前进;祠堂地下,巨大的青铜棺椁正在缓缓开启;而雾隐村村民,此刻都变成了没有眼珠的行尸,空洞的眼眶里爬出黑色蜈蚣……
“住口!”小棠祭出龙魂之火,赤红火焰却在接触黑雾的瞬间转为幽蓝,反哺给镇魂铃更强大的力量。铃身裂痕中突然伸出惨白手臂,指甲上凝结着暗紫色尸毒,抓住她的手腕狠狠咬下。剧痛中,幼龙撞破屋顶俯冲而下,龙息却被铃铛形成的音波屏障震得倒飞出去,鳞片间渗出金色血液。
就在绝望之际,怀中《龙魂手记》无风自动,泛黄纸页上浮现出血色字迹:“铃音泣血,魂镇九幽。以血脉为引,以真心为契。”小棠猛然想起奶奶临终前的耳语,颤抖着咬破舌尖,将鲜血滴在掌心符文上。当血珠渗入镇魂铃的瞬间,整个祠堂地动山摇,黑雾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老妪的面容在震荡中开始崩解。
“你以为这点血就够了?”老妪残损的面容突然诡异地笑起来,“看看祭坛下面吧!”话音未落,祠堂地面轰然炸裂,上千具缠着锁链的尸体破土而出,他们胸腔里都嵌着半块玉珏,正是雾隐村历代失踪的村民。小棠这才惊觉,镇魂铃镇压的不仅是烛阴氏圣女,更是被当成祭品的苏家血脉。
“原来如此……”小棠抹掉嘴角血迹,将西枚玉珏按在祭坛凹槽。西大守护灵兽的虚影从玉珏中浮现——赤焰金猊喷出焚烧灵魂的业火,碧海玄龟掀起淹没一切的巨浪,紫电青鸾展开遮天蔽日的雷翼,幽冥白虎撕开空间裂缝。当她将最后一滴血滴入祭坛中心时,整个祠堂化作光与暗的战场,烛阴氏圣女的虚影在金光中逐渐清晰。
“我等这一天,等了一千年……”圣女的声音不再充满怨恨,而是带着解脱的叹息。她周身缠绕的黑雾中,浮现出当年被归墟之力侵蚀的记忆——为了拯救被混沌污染的族人,她自愿成为镇压邪物的容器,却被苏家先祖误解为妄图掌控归墟。真相大白的瞬间,圣女虚影化作万千光点,融入镇魂铃中。
随着最后一具尸体化作齑粉,七十二枚镇魂铃重新发出清越声响。小棠疲惫地靠在神龛旁,看着《龙魂手记》新浮现的文字:“血脉非枷锁,真相即救赎。龙魂长存处,九幽亦成春。”祠堂外,雾隐村村民举着火把赶来,他们眼中不再有恐惧,而是充满敬意与感激。
幼龙亲昵地蹭着小棠脸颊,远处传来清脆的铃声。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真正守护的开始。当月光重新洒在镇魂铃上,那些曾沾染鲜血的铃铛,终于回归了最初的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