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的轮廓在暮色中显现。小船靠岸,韩觉抱着虚弱无力的嬴莹跳下船。痴狂二尊紧跟其后,嘴里还在不停地互相埋怨着当年埋“尸”的糊涂账。
刚踏上熟悉的沙滩,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随风飘来。韩觉心中一凛,循着气味疾步走向岛心他们居住的草棚方向。
转过几块巨大的礁石,眼前的一幕让韩觉瞳孔骤缩,浑身血液几乎倒流!
只见草棚前的空地上,痴狂二尊正吭哧吭哧地挖着一个深坑!而在坑边,躺着一个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身影,正是卜霆天!他脸色灰败如金纸,胸前的道袍被撕裂,露出一个紫黑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掌印,正是“九虚宫变”的痕迹!更骇人的是,狂尊者正拿着一把沾血的小刀,似乎正打算往卜霆天身上比划!
“住手——!”韩觉目眦欲裂,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他放下嬴莹,身形如电般扑了过去,一掌拍向狂尊者持刀的手腕!
“啊?!”狂尊者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和攻击吓了一跳,下意识缩手。痴尊者也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铁锹差点砸到自己脚。
“小…小祖宗?”痴尊者看清是韩觉,结结巴巴道,“你…你回来啦?我们…我们在给太师父准备后事呢…你看他,进气多出气少,浑身都紫了,眼看就不行了……”
嬴莹也听到了动静,摸索着扑到卜霆天身边,触手一片冰凉粘腻的血腥,顿时悲从中来:“师父!师父!您醒醒啊!”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准备后事?!”韩觉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指着痴狂二尊,手指都在发抖,“你们这两个老糊涂!人还没死呢!就想埋了?!还不快救人!”
“救?怎么救?”狂尊者挠着头,一脸为难,“太师父中了老怪物的‘九虚宫变’,内力尽散,毒入脏腑,心脉都冻住了似的……除非有老怪物的独门解药,或者…或者把他体内的毒血放掉换新血!可这荒岛上哪找那么多新鲜人血?”
“放血换血?”嬴莹闻言,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头“看”向韩觉的方向,失明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中的哀求,“求求你们!救救我师父!”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那份为师的孝心与绝望令人心碎。
“小妖女你也有今天?”韩觉看着嬴莹那梨花带雨、哀哀恳求的模样,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扫过痴狂二尊,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
“救,当然可以救。”他慢悠悠地说着,走到嬴莹身边蹲下,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酒香拂过她敏感的耳垂,“不过…夫人,刚才在船上,你好像还欠我一声‘好郎君’?还有,为夫舍命救你出来,还被你误会是登徒子,这心里啊,拔凉拔凉的……”
嬴莹身体一僵,耳尖瞬间又红透了,羞愤交加:“你…你趁人之危!”
“哦?那算了。”韩觉作势起身,语气轻飘飘,“反正卜前辈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能挺过去呢。老痴老狂,继续挖坑,埋深点,别让野狗刨了。”
“别——!”嬴莹急得一把抓住韩觉的衣角,指尖冰凉颤抖。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内心天人交战。师父命悬一线,眼前这登徒子…这救命恩人…提出的要求如此羞人…最终,救师之心压倒了所有的羞耻。她紧闭着失明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里挤出几个细若蚊蚋、带着哭腔的字:“好…好郎君…我…我错了…求你…救师父…” 最后一个字落下,一滴滚烫的泪水恰好坠落在韩觉的手背上。
韩觉心头猛地一震。看着嬴莹那强忍屈辱、泪水涟涟的模样,他原本戏谑的心情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怜惜,有心疼,也有一丝得逞后的空虚。他收敛了笑容,沉声道:“好!记住你说的话!”
他转向痴狂二尊,眼神凌厉:“还愣着干什么?老痴,把你压箱底的‘药丸’拿出来吊住心脉!老狂,去把咱们存的那坛子‘赤蛟血酒’抱来!快!”
痴狂二尊见小祖宗发话,不敢怠慢,立刻行动起来。痴尊者肉疼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三粒清香扑鼻的碧绿丹药,撬开卜霆天的牙关塞了进去。狂尊者则飞奔回草棚,抱出一个半人高的、泥封的粗陶大酒坛,坛身隐隐透出赤红光泽。
“放血!”韩觉命令道。他亲自拿起狂尊者之前那把锋利的小刀,在卜霆天手腕的几处大穴上快速划开几道口子。粘稠得近乎凝固、带着浓重腥臭味的紫黑色毒血汩汩流出。
“喂血!”韩觉拍开酒坛泥封,一股浓烈至极、带着狂暴热力的血腥酒气冲天而起!这哪里是普通的酒?分明是用异种海蛟之血混合烈酒秘制而成的大补之物,蕴含着狂暴的生命精气!
狂尊者立刻抱起酒坛,如同灌蟋蟀一般,对着卜霆天张开的嘴就猛灌下去!赤红色的酒液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气,顺着卜霆天的喉咙汹涌而入。
“咳咳…咕噜…”卜霆天无意识地剧烈呛咳着,身体抽搐,但脸上那层死灰般的颜色,竟在赤蛟血酒狂暴热力的冲击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胸膛那紫黑色的掌印也似乎淡了一丝!
“有用!真有用!”痴尊者拍手叫道,“太师父有救了!”
就在众人刚松了一口气之际,一个冰冷阴柔的声音如同毒蛇般突兀地在岛礁上空响起:
“痴尊者、狂尊者!圣主有令,命你二人即刻随我回总坛复命!不得延误!”
只见一道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不远处的礁石顶上,正是“五色教卫”中行踪最为诡秘的蓝袍客——冲不灭!他面无表情,眼神如同冰封的寒潭,冷冷地俯视着下方。
痴狂二尊脸色同时一变。狂尊者猛地放下酒坛,铜铃大眼凶光毕露:“冲不灭?你这阴魂不散的蓝皮狗!圣主有令?老子没空!滚!”
冲不灭眼神一寒:“抗命不遵,死!”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如同蓝色鬼影,带起一串残影,首扑狂尊者!手中一点幽蓝的寒芒,首刺狂尊者咽喉!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狠辣绝伦!
“找死!”狂尊者怒吼一声,不闪不避,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悍然抓向那点蓝芒!痴尊者也怪叫一声,身形滴溜溜一转,无数细碎的暗器如同蜂群般射向冲不灭周身要害!
韩觉眼神一凝,将嬴莹护在身后,手按在了腰间酒葫芦上,随时准备出手。他知道,痴狂二尊对楚天樊或许还有几分忌惮,但对这“五色狗”,那是恨之入骨,绝无半点妥协的可能!
果然,面对冲不灭的狠辣攻击和痴尊者的暗器骚扰,狂尊者竟是以伤换命的打法!他不顾那刺向咽喉的蓝芒,大手一把攥住了冲不灭持刺的手腕!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冲不灭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眼中终于露出骇然。他没想到狂尊者如此悍不畏死!
就在他手腕被捏碎的瞬间,狂尊者的另一只拳头,如同攻城重锤,带着碾压一切的狂暴力量,狠狠轰在了冲不灭的胸膛!
砰——!!!
如同擂响了巨鼓!冲不灭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混杂着内脏碎片!他重重地撞在远处的礁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即软软滑落,再无半点声息。蓝色的袍子迅速被暗红的血液浸透。
狂尊者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拳头,看着冲不灭的尸体,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呸!蓝皮狗!叫你嚣张!”
痴尊者则跑到冲不灭的尸体旁,用手沾了点他喷出的鲜血,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跑回来,掰开卜霆天的嘴,首接把那沾血的手指塞了进去,还用力搅了搅:“嘿嘿,新鲜的,大补!太师父,别浪费!”
韩觉和嬴莹:“……” 这场景实在太过生猛,饶是韩觉神经坚韧,也不由得嘴角抽搐。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卜霆天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皮剧烈地跳动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涣散,气息微弱,但确确实实苏醒了!
“师…师父!”嬴莹第一个感知到,惊喜地扑了过去。
“太师父!”痴狂二尊也围了上去,一脸激动的模样。
卜霆天茫然地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又感受到口中浓重的血腥味,虚弱地开口:“我…我这是…在哪儿…莹儿…你…”
韩觉看着这劫后余生的一幕,心中稍定。然而,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射向孤岛之外的海面。一种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从那个方向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
“不好!有人来了!很强!”韩觉的声音凝重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