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愁嫁
天气凉爽,小叶村也难得的热闹。
张柳儿坐在小叶村大槐树下的石头上,远远的望着一顶花轿,在一队吹吹打打的人群簇拥下,正要往着夫家而去。
心头忽然无端惆怅,阿瑶嫁出去之后,自已可就是小叶村年纪最大的姑娘了,这绝非什么殊荣。
她想起昨夜偷听到爹娘谈话,说起了半年前拒掉的一桩亲事。
一时间也不由得如爹娘昨夜一般满心惆怅。
半年前那媒婆来时说男方比她大上五岁,虽是续娶,却是一个懂疼人的,且家里广有良田,青砖大瓦房也有一座,是难得一遇的好姻缘。
张家众人一听就犯了狐疑,他们家女儿,虽是家中的宝,但在外是个什么名声,他们心里可是清楚的。
这样好的条件哪里会拿来娶他们家女儿?
有此担心,张家二老当时并未松口,媒人走后便请了张家大哥前去打听。
张柳儿的大哥张青山偷摸去打听了之后,回来就怒发冲冠,说那人名声不好,喜欢往小媳妇,大姑娘身前凑,是个臭不要脸的,那媒人也是个黑心肝的。
那媒人再次笑呵呵登门时,张家半分没有犹豫就拒绝掉了,花心好色之徒岂堪为配?!
谁能想到,不过半年,张柳儿自已都隐隐后悔了。
花轿和热闹很快就远去了,一群围在阿瑶家门口抢喜糖的泥猴子们也四散开来。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跑到张柳儿面前,“姐,你看我抢了好多糖,给你吃。”
说着,张松柏就将手里的一捧糖,一股脑的都给了张柳儿。
张柳儿看着那一块块裹着糖纸的小糖块,便知是镇上徐记甜点铺的糖块。
他家的糖最是好吃,也最是费钱。
想必是阿瑶嫁了个好人家,否则家里也不舍得拿这样好的糖果来撒喜糖。
羡慕一闪而过,自家的难题目还无头绪可解。
张柳儿将糖果都装进自已的荷包里,未了留下两块糖,一块扔给弟弟张松柏,一块送塞进了自已嘴里。
小弟才十五岁,刚换的牙嫩着呢,得少吃点儿糖,自已可真是个好姐姐。
张松柏接了糖,就飞快的剥了糖纸,塞进嘴里面,满足的含了一大口,真甜。
他一边含着甜滋滋的糖果,一边好奇的看向张柳儿的腰间,“姐,你这个荷包是新换的吗?娘亲又给你做新荷包了?”
他记得夏天的时候,阿姐的荷包还是个白色的,上面绣着碧绿的荷叶,粉色的荷花。
眼前这个却是蓝色的,上面绣着两片金色的树叶。
张柳儿点点头,她的荷包都是她阿娘给她绣的。
没办法,张柳儿来这里好几年了,还没学会刺绣呢。
自从跟着她阿娘分过一次线之后,她就放弃了。
没那个耐心,一根头发丝那样细的线都还能再分两次。分一次线,张柳儿累的差点没把眼睛瞪成鼓眼包。
当然,最重要的是没那个天赋,当她阿娘将一把颜色相近的各色丝线放在她面前时,张柳儿根本看不出那些相近颜色的区别。
她还记得,很遥远的以前,她绣过一次十字绣,后来不小心将线号给弄乱了。
结果她将那本十字绣附赠的小册子翻来覆去的看,愣是没把手中线的色号,跟小册子上的对上号。
最后找了堂妹,才总算把绣了三分之二的十字绣给囫囵完工了。
但堂妹看了她的成品之后,委婉的建议,“姐,你以后还是直接买现成的吧,这东西绣起来太费劲了。”
张柳儿回想过往,不能不歇了心思,毕竟连十字绣那种简易模式自已都能绣的不尽人意。更何况,这进阶版本的刺绣呢?
好在张母是疼女儿的,任是左邻右舍的大娘小媳妇们,话里话外的劝,都不为所动,女儿不愿就不学。
张松柏不知道他姐的心思,早就跑远了,还在小心翼翼的说着自已的请求,“那姐,你能把你夏天的那个荷包给我吗?”
张柳儿摇摇头,张松柏大失所望,“为什么呀?阿姐。”
张松柏其实也曾向他阿娘求过,但阿娘绣的荷包都是要拿出去卖钱的。
除了给女儿的做的荷包格外精致好看以外,两个儿子乃至于张老爹,用的都是灰秃秃的布荷包。
就这,那荷包还长年是空的。
可张松柏年岁渐长,开始渐渐重视起穿衣打扮来。
便惦记着想要个好看的荷包,可惜阿娘骂他臭小子,还不肯给他,张松柏只好点求到自家姐姐这里来。
张柳儿看了张松柏一眼,笑道,“我家松柏长的这么好看,不出几天就会有小娘子给你主动绣荷包了,别着急。”
“什么呀?阿姐,你真讨厌。”张松柏是个脸皮薄的,被自家姐姐一取笑,立刻跑走了。
张柳儿望着弟弟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她那夏天的荷包早就卖了,哪里还能有东西给弟弟呢?
穷啊,穷的人心发慌。这一天天的,都是惆怅。
“张柳儿。”
张柳儿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已,回头一张望,就见临家的那个少年郎,正从旁边的道上经过。
那少年目视前方,仿佛没看到路边的张柳儿,却有声音传过来,“说好的荷叶鸡呢?你到底什么时候有空儿过来做?我鸡都准备好了。”
张柳儿没回话,没办法,少年人高马大腿长,等张柳儿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还回个锤子的话。
但事情是得做的,毕竟这少年人荷包鼓鼓的,出手大方,给他做一次饭可顶得上张柳儿忙活里里外外半个月,扣呢仨瓜俩枣的钱了。
金钱使人折腰,张柳儿只能屁颠颠的跟在那人后面回了自家。
然后左右张望一圈了眼瞅着似是无人在周围,便闪身去敲了邻家的门。
这一敲发现那煞星根本就没锁门,一推便开,张柳儿急忙闪身进去。
“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本就紧张的张柳儿,吓了一跳,差点摔倒。
少年不得不伸手拉了一把,啧啧称叹:“我可真是服了,你怎么每次都跟做贼似的?”
张柳儿不答话,少年人的力气让人惊叹。张柳儿感觉自已像是轻飘飘的,就被拉起来了一样。
她真怀疑,这少年再多用几分力,自已能顺着他那手臂飞起来。
少年见她不搭话,不自觉的拧紧了眉头,语气沉沉的问:“你该不会也是听信谣言?觉得我是什么克亲的煞星吧?”
张柳儿单听语气就知道不妙,一回头就看见少年满脸讥笑当中的隐隐担忧。
不得不解释了一句,“我是怕被人传你闲话,好吗?我们贺小哥可是清清白白好好儿郎,若是被传了闲话,岂不是误了良缘?”
煞星本星贺观星听出她并没有将煞星的说辞放在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是心有不满的嗤笑一声,“你是怕耽误了自已的良缘吧。”
“我有什么良缘可误?”
贺观星噎住了,想想好像也是,这张柳儿也不知道犯的哪门的邪,在外得了个小气懒惰的名声,十里八乡知道的人家都不愿娶,生生耽误到快十八岁了。
他闭嘴不再言,张柳儿便熟门熟路的走进了贺家厨房。
里面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张柳儿不由露了个笑。
这贺观星有一个极大的好处,那就是收拾家务,勤快又干净。
每次进他家厨房都觉得心情顺畅,张柳儿一边准备着荷叶鸡的配料,一边招呼外面的贺观星,“你先把鸡杀了,毛摘干净了。”
贺观星闻言,便向鸡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