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渐重,金锁垂眸望着青砖缝里蜿蜒的苔藓,前世记忆如毒蛇般缠住心脏。那时她蜷缩在马车角落,看着紫薇苍白着脸将自己的手按在尔康掌心,虚弱地说"替我照顾金锁",马蹄声碾碎了她最后的自尊。而当紫薇痊愈,那些承诺却像清晨的薄雾,消散得无影无踪。
"金尚宫?"福尔康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月光勾勒出侍卫长挺拔的轮廓,腰间玉佩泛着冷光,却不及他眼底的探究灼热,"方才的问题,还未得答案。"
金锁抬眼时己换上得体的浅笑,指尖无意识着袖中藏的短刃——那是小燕子硬塞给她防身的。"福侍卫想知道作画之法,还是朝堂之事?"她故意将"朝堂"二字咬得极重,看着福尔康瞳孔微缩。这个男人的父亲福伦,前世在尔康求娶紫薇时,可是嫌她出身低微,生生拆散过这对鸳鸯。
福尔康突然上前半步,雪松气息裹着龙涎香压过来:"听闻尚宫曾在御前以刺绣喻治国,不知可否..."
"不可。"金锁后退一步,裙摆扫过身后石灯,"福侍卫乃御前红人,若传出去向女官讨教,恐遭非议。"她垂眸掩去眼底讥讽,想起前世尔康对她若即若离的态度——需要时是解语花,厌弃时便成了鞋底泥。
夜风卷着远处戏台的唱腔传来,金锁福了福身便要离开,却被福尔康伸手拦住。"金尚宫似乎对在下有所误会。"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令人不悦的笃定,"今日端午宴,尚宫对两位格格的照拂,在下..."
"格格们自有情谊。"金锁猛地抬头,月光照亮她泛红的眼眶,"福侍卫莫要将旁人的真心,当作攀附的筹码。"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喊:"金锁!你果然在这儿!"
小燕子举着个油纸包横冲首撞跑来,郡主冠歪到一边,"我偷了御膳房的枣泥酥!快走快走,咱们去贞和居..."她突然刹住脚步,警惕地打量福尔康,"你找金锁干嘛?"
金锁快步迎上去,接过还带着热气的点心,指尖蹭过小燕子掌心的薄茧——那是练飞刀留下的。"不过是些琐事。"她挽住小燕子的胳膊,故意亲昵地蹭了蹭,"郡主不是说要教我驯鹰?"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福尔康捏着玉佩的手渐渐收紧。方才金锁转身时,他分明看见她藏在袖中的红绳——那与小燕子腕间的一模一样。更令他在意的是,当小燕子出现的刹那,金锁眼中迸发的光芒,远比面对明珠格格时明亮千倍。
回到贞和居,金锁倚着雕花窗棂,望着夜空中高悬的圆月。小燕子正趴在案头,用朱笔在奏折上画乌龟(那是弘昼故意拿来逗她的空白文书)。"那个福尔康一看就没安好心!"少女突然抬头,杏眼圆睁,"要不要我去警告他?就说敢欺负你,我小燕子的飞刀可不认人!"
金锁轻笑出声,眼眶却微微发烫。前世她像株无根的浮萍,任命运摆弄;这一世,她终于握住了自己的命数。指尖抚过尚宫服上的孔雀补子,她忽然想起朝堂上那些大臣的冷眼——可那又如何?当她站在小燕子与紫薇中间,当她能为大杂院的孩子们争一方安宁,这身官服便有了千金不换的重量。
"以后谁要敢拿捏你。"小燕子突然凑过来,呼出的热气带着枣泥酥的甜香,"我就带着柳青柳红,把他府门拆了!"
金锁反手抱住这个温暖的身躯,终于落下泪来。这一次,她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她是金锁,是大清第一女官,更是能为自己、为所爱的人遮风挡雨的存在。而那些妄图算计她的人——她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最好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