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月从大理寺出来后,派出去寻找太子的人回来了,向沈心月禀报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去了江府。”
“江府。”沈心月心里恼火的很:“你看着江家,等太子出来后,你让太子来沈府见本宫。”
她要亲自坐镇,给自已的母亲办丧。
也让太子记住,他身上还流着一半的沈家血脉,做事不能凭着一腔热血去做,否则很容易大乱。
“是。”
护卫又离开了。
沈心月也上了凤驾。
马车轱辘响起,马车慢慢驶入黑暗。
一道身影扶着墙,跌跌撞撞的往沈府的方向走去,那道身影听到前方的马车声时,又忍着身上的痛,快步走入小巷子。
皇后的坐驾很显眼,那人一眼就认出了凤驾,还有皇后身边的宫人。
那人快步从小巷跑了出去,重重跪在了马车前,却不慎绊了脚,摔在地上。
“吁。”马车停了。
凤驾里尊贵的女人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这时,沈心月就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皇后娘娘,是我。”
沈心月身子一颤,快速掀开帘子往外看,那满身伤痕,一脸狼狈的男人正是被顾琰之按上“畏罪潜逃”的沈岸樟。
沈心月二话不说,便叫人把沈岸樟扶上马车来。
沈岸樟在上了马车后,跪在了沈心月面前,道:“娘娘,我是被诬陷了,顾琰之那个狗东西带着意儿害我。”
沈心月看着沈岸樟的模样,眉头深蹙,道:“本宫相信你有何用,百姓和朝臣都已认定你是谋害江家军的凶手。”
而他,确实是凶手之一啊。
问题,太子已经下达了抄家旨意,只等三司六省细细查明,确定明细之后,再下旨定罪。
她虽然不认可太子的决策,可太子毕竟是她的儿子,她不能让太子失信于人。
所以,只能弃了沈岸樟。
沈岸樟原以为找到皇后,便能明辩是非,可当他对上皇后的眼眸时,他心中的希望暗了下去,唇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沈家是受我牵连了。”
沈心月回过神来:“你知道因你自已害了沈家就好,如今这局面,若再有别的转机,太子将失信于天下人,于太子不利,不如你一人担下罪名,保全沈家人吧。”
沈岸樟浑身力气在这一刻松懈。
“娘娘要我怎么做?”
“造成今日局面的人是江姝意。”沈心月眼底泛起一抹杀意:“镇远侯出殡日,你潜入人群,看准时机杀了她,只要杀掉江姝意,沈家便能恢复往昔平静,你来杀江姝意是最合适的人。”
毕竟已是废棋,沈岸樟来杀江姝意,合情合理,天下人都不会怪沈家的人,只会怪沈岸樟心狠毒辣。
沈岸樟缓缓垂下头:“好,我来杀死江姝意。”
……
江家。
马车停在江府大门时,宛白快步走前:“十三姑娘,老夫人和太太在灵堂等你。”
太子刚走,江姝意的马车也正好回到江家。
她下了马车,随宛白一块走入灵堂。
灵堂内,守灵的下人都被退到院外,把守院落的奴仆都是江老夫人身边的亲兵,全都是可靠之人。
江姝意走入院子,就看到江老夫人站在镇远侯的棺棂前,而她的阿娘则跪在灵堂前。
整个气氛都很压抑。
她们今日打了一场胜仗,可两位长辈心里并未有一丝痛快,反而心生悲戚。
江姝意默默地走入内堂,跪在季如月身旁那硬邦邦的地面上。
季如月下意识垂眸,看了看江姝意膝盖下冰凉的地砖。
许多责备的话音到了嘴边,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舍不得去埋怨她隐瞒自已,冒那么大的风险跟顾琰之合作,害她很担心她的处境。
她伸手握住江姝意的胳膊,含泪道:“起来,去垫子上跪着。”
“我陪阿娘一起。”江姝意轻声的说。
季如月看着她脸庞,那么娇嫩的脸,被江九娘扇了几下后,至今未消退,如今额头上又磕出一个肿包。
她喉咙哽咽难语,别开脸低泣。
江老夫人见状,手搭在棺棂上,对江姝意说:“意儿,对你阿娘不必隐瞒,把你的计划全盘托出吧,我们是一家人,一起家可以共进退。”
“好。”
江姝意看着镇远侯与镇远大将军的棺木,道:“我要用贤主换掉旧主,又或者,改朝换代,从江氏中,选一位能者上任,让江山恢复到最初的面貌。”
季如月猛地攥紧帕子,轻声低喃:“那就是……造反。”
她说的很轻,却无比的坚定。
只是令季如月惊讶的是,提出造反的人,会是江姝意,一个不能武不懂兵法骑术的小女娘。
“不是我们江家造反。”江姝意转头,面对着季如月,声音轻柔地说:“是沈家的人造反,我们江家子子孙孙,每个儿郎和女娘们,都很爱这片山河,不会做乱臣贼子。”
季如月细细分析江姝意这番话,突然,抓住了江姝意的手:“意儿,你要干什么,阿娘怎么听不明白你的话?”
江老夫人却听明白了:“这就是你不愿与铮流和离的原因。”
江姝意没有否认江老夫人的话:“对,我不但不会跟沈铮流和离,我还会想办法把他跟乔莲从牢里捞出来,祖母,阿娘,我们暂时不能动沈家的人,你们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因为阿爹和祖父就是死在这群人的手里。”
她缓缓低下头,声音哽咽。
江老夫人走到她面前,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他们都是棋子,真正的杀人凶手,是皇帝。”
她声音颤抖,悲痛的说出了后面的三个字,两横泪从眼睛滑过脸庞,吐出了两个字:“对吧?”
“是。”江姝意眼眶渐渐染上红晕,想起前世落在断头台上的六百多颗人头,皇帝不让任何人给江家人收尸,暴尸十日,任由野狗啃食,沈家人假惺惺求情,最后才将江家人的尸身敛入棺中,埋在十里坡外的乱葬岗。
而父兄的尸身,一直掩埋在燕凉关外,世人都以为他们真的投敌叛国了。
她也被蒙骗在鼓里。
想到前世种种,江姝意眼神如怨鬼,说道:“祖母,阿娘,我需要你们的支持,江家人没有退路了。”
季如月看到她的神色,心痛的把她抱在怀里。
江老夫人则将二人拥入怀中,声音低哑地说:“自他登基后,覆了三大世家,赋税严苛,民不了生,我江府满门子子孙孙,有功之臣,凋零陨落,儿郎们眼看……就要绝了。”
三人抱成一团,低声的哭泣。
江老夫人温柔慈爱的抚了抚母女俩的头,又道:“已经死了够多人了,不能连江鎏和意儿也折进去,江家忠心是一把利剑,可以对外杀敌,也能反了!”
“那就反了吧。”
这江山早已千疮百孔。
江家早已满庭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