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念着这两个本该充满温情的字眼,德考迪太太却感到背脊爬上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寒冷。
那种冷从脊髓里钻出来,一点一点往上爬。
他已经把那个女孩变成「家人」了。
这么说来她还是察觉得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虽然到这里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也做了最坏的猜测,但当听到他平淡地说出这种话,德考迪太太还是感到了万分的悲哀和愤怒。
她不认为自已的关心人类,但也不认为自已能随意操纵他们。
可眼前这个男孩和他们不同。
他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和同情。
「绅士」咧开了嘴角,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你不能明白……你们都不能明白……所以,你们才该死啊。”
他动了动手腕,犹豫地朝前走了半步:“到底该怎么拿到你的脑袋呢?”
这时候毕维斯走上前,又将巨剑拔了出来,语气恶狠狠的:“喂,小屁孩,你刚才不是让我放过你吗,我大发慈悲放过你了,可是你却不走,还在这里放什么狗屁大话。”
“所以——”毕维斯也活动了下手腕,沉声道,“等会儿你要是再和我求饶,我可绝不会再心慈手软了。你可想好,真的……要和我们动手吗?”
安看了看挡在自已身前的两人,默默将淡蓝色的长枪端了起来。
「绅士」稚嫩的小脸微微皱了一下,看起来像是真的被毕维斯那番话吓到了。
可是他的眼眸里分明带着一点点笑意。
他歪着脑袋看了三人好一会儿,摇了摇脑袋说道:“这不明智。”
“嗯?”毕维斯皱眉,“小屁孩咕哝什么梦话呢?”
“和你们‘一命抵一命’可不明智。”「绅士」伸出短短的食指摇了摇,缓缓说道,“我分明可以‘白拿’。”
“废话,你要是和我们打起来了就是‘一命换零命’,当然不明智了。”毕维斯叫道。
「绅士」看起来并不想搭理他,而是偏过脸看着一旁的德考迪太太,眼眸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现在就简单很多了,不用我动手,这条导火索也已经燃起来。”
「绅士」的身体样貌和声音永远是小孩模样,他的行为举止也和小孩如出一辙,他好像就是一个切切实实的小孩子。
可他这一刻的思维又诡异得不像一个小孩。
德考迪太太皱着眉:“你什么意思?”
“油桶知道自已会爆炸吗?”「绅士」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不确定,但很快他又弯起唇角,“我看未必。就像我要杀你也不需要经过你同意一样,油桶爆炸也不需要油桶知道。”
“看起来,我的任务大概也能结束了。”他低声说着,眼眸又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一点头,肯定道,“这样也可以,也算是达成了目的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德考迪太太的语气低沉不少,还带了些怒气。
“我说得已经很多了。”「绅士」弯着唇角笑了下说道,“你只要知道我现在不会杀你就好了。”
“说清楚。”德考迪太太再次说道。
「绅士」歪了下脑袋,又是一副天真孩童的样子:“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德考迪太太还想再问点什么,可是身后的安朝前走了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臂,在她身旁低声说道:“我想,我应该能和你解释。”
德考迪太太看了她一眼,张开的嘴闭上了。
不等他们再说点什么,「绅士」就脱下了自已的白色礼帽按在胸口上。
“女士们先生们,这次和你们的见面……”
看他的口型似乎是想说“很愉快”,可是话将出口的瞬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下头看了看自已破烂的西装,改了词:“……令人受益,期待和你们的下次相见。”
说完他将帽子戴了回去,即将转身的时候突然顿了顿,摸着下巴笑着喃喃说道:“……这样么,居然挣脱了。”
毕维斯烦透了他的样子,提着剑往前迈了两步:“你他么到底滚不滚?不滚就——”
毕维斯的话音还未落下,一阵阴恻恻满是尘土的风袭来,他下意识闭了下眼睛,再睁眼之时,已经不见了「绅士」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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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在驾驶座上开着车,奥莉薇娅坐在副驾驶座上。
而詹妮弗和莎柏林娜坐在后座。
詹妮弗的眉头从上车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放松下来过。
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从车窗里隐约倒映了出来。
弗朗西斯语调奇怪地开口:“我不想翻旧账,但是刚才看你们的意思,好像没打算带上我们。”
莎柏林娜没说话,看着窗外的詹妮弗也像是没听到一样没搭腔。
“不给我一个解释么……”弗朗西斯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也是,我早该猜到的,你对我根本没多少实话,亏我还……”
他猛地顿住了话语,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重新开口说道:“总之,我要你们帮我救回我的妹妹,这也是你……你们欠我的。”
后座的两人依旧无人回应。
弗朗西斯不再说,注视着前方的道路,他的眼睛里透出无数情绪,可却没有一种被他显露在脸上。
奥莉薇娅侧过脑袋看了后座两人一眼,犹豫着开口:“我……”
很多问题想问,可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事到如今得知瑞贝卡还活着是一件好事。
可她变成吸血鬼并且不知所踪却又不是个好消息。
原本奥莉薇娅以为弗朗西斯会和自已一样一无所知,但看他和詹妮弗之间的氛围,两人似乎以前就认识。
并且还有着不浅的隔阂。
这样看来,现在这四个人里只有自已是最无知的那个。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奥莉薇娅能感受到弗朗西斯身上的愤怒,他似乎很想发怒,可又拼命忍耐着没显露出来。
可是这样他为什么要这样呢?
亲眼见证自已的亲妹妹突然间变成了另一种种族,像他这么平静的反应真的是正常的吗?